修道院不大，或者可以說小得可憐。

說是修道院，其實是孤兒院。

建筑年久失修，門窗上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雖然顯得老舊殘破，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修道院中沒有神父，只有一個垂垂老矣的婦人，靠著慈善機構的補貼勉強支撐著這所實為孤兒院的修道院。

老婦人姓甚名誰沒人知道，院中孩子都管她叫穆婆婆。

車子停在距離修道院較遠的街邊，楚晨與藍采提著大包小包下了車。

他給修道院的孩子們買了一千元的禮物，這些禮物都不貴，因為楚晨知道送孤兒們昂貴的禮物對他們的價值觀只會有負面影響。

楚晨從小在這里長大，對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跨入修道院大門，喊了一嗓子。

“婆婆，我回來了。”

沒等來穆婆婆，倒是一個穿著破舊棉衣的女孩子跑出來，看見來者，驚喜呼喊：“是楚哥哥，楚哥哥回來了！”

許多孩子一涌而出，里三圈外三圈圍著楚晨就將往屋里送。

“楚哥，你總算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婆婆這些天一直在念叨你。”

“哥哥，你快去看一下婆婆吧。”

在孩子們的簇擁下，楚晨見到了躺在床上的穆婆婆。

修道院中唯一的壁爐盡職盡責地為屋子里提供溫暖，但這份溫暖并不能遮掩屋子中陰沉的氣息。

此時穆婆婆臉色蒼白，她根本沒能察覺楚晨進房，躺在床上，只能看見她的胸膛微微起伏。

“婆婆？你怎么了？”

楚晨見到她這幅樣子，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穆婆婆將他拉扯長大，在他心中的位置和母親一樣重要。

他沒得到回應，穆婆婆微瞇著眼，像是睡著了。

“婆婆這些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們送她去醫院看過了，醫生說是正常衰老，在醫院住了幾天，又給我們送回來了。”

“婆婆的時間，可能就這么幾天了......”

一位穿著黃色羽絨服的清秀女生提著水壺走來，她一頭黑發披肩，睫毛細長，雙手粗糙，面容有些憔悴。

楚晨沉默了。

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在幾個小時前，居然還在想著怎么過平安夜？

他抓住穆婆婆的手，感受著對方溫熱的體溫，聲音顫抖：“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們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我們都不知道你的電話。”

又是不知道自己電話！

楚晨只覺心中怒意與悔恨交織在一起。

穿著黃羽絨服的女生將水壺放在穆婆婆床頭，叮囑孩子們注意看護好穆婆婆，轉頭看向楚晨。

“哥，我們去后面聊......”

......

老舊的田字木窗內，藍采一絲不茍地給孩子們分發包裝艷麗的彩色禮盒。

孩子們都在為自己剛剛得到的圣誕禮物歡呼雀躍。

在楚晨看來只是一些小玩意兒，可對這些生活貧苦的孩子們來說，就連包著這些小玩意兒的彩色包裝都是寶貝。

看著孩子們天真歡快的笑臉，他心中暖意流淌。

“楚哥，我記得你的經濟狀況也不是很好，怎么帶了這么多禮物來，這些禮物加起來，應該抵得上你一個月的薪水了吧？”

楚晨笑了笑：“最近發了一筆小財，這點開支對我來說不算什么，而且這些玩意兒沒你想象得那么貴，大多數都只是包裝好看罷了。”

屋外，楚晨和許妍靠在青磚暴露的墻壁上，空中開始飄起小雪。

許妍小楚晨四歲，也是在孤兒院中長大的孩子。

她將楚晨視為長兄，楚晨也一直將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妹妹。

從小到大，在孤兒院中的生活雖然貧苦，但兩人相互扶持，遇見困難都是一起面對，同心協力下，就算日子再苦，也能勉強過出一些甜味。

只是這種平淡的日子在楚晨豬油蒙心后就不再有了。

“我還以為你發了財只會去給宋姐姐花呢。”

楚晨訝異，轉頭看見許妍嘟著嘴巴，腮幫子微微鼓起，一臉裝出來的生氣表情。

他苦笑：“抱歉，不會了，我以后都不會因為她而冷落你們了。”

這回輪到許妍訝異了。

“太陽難道打西邊出來了？按照慣例，你不是應該找個借口搪塞，然后繼續去找你的小娜娜，為她掏空自己的錢包嗎？”

“......發生了一些事，我和她結束了。”

“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

許妍瞠目結舌：“你不是和她已經處了三年多嗎？甚至為了她，連浙大都沒去，為什么會結束啊？”

楚晨自嘲一笑：“小事，現在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許妍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后拉住楚晨的手：“楚哥，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其實我很高興你能離開她，畢竟...你這些年為了她，真的錯過了太多東西......”

“嗯，我也很慶幸自己能及時清醒過來。”

“在我面前，不用偽裝的，楚哥，其實你內心還是很難過的吧......”

“沒有，我并不難過啊？”

“別裝了，這種時候，越是表現得不在意，其實就越是在意。你追了她三年，如今卻忽然失去，這種事情落到誰身上都受不了，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笑你的。”

“不是，我真的......”

楚晨想解釋，卻聽許妍繼續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勉強原諒你不知道婆婆病危的事情吧，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就憑你不知道婆婆病危這件事，我都會記恨你一輩子的。”

“......”

楚晨不再解釋這件事了。

“你不去房間里領圣誕禮物嗎？”

“不用，禮物就留給孩子們吧。”

“我準備了很多，每個人分完后，還會多出許多份禮物的。”

“那也不用，我今年的圣誕禮物已經拿到了，太貪心可不好。”

“哦？穆婆婆病倒了，還有誰會給你送圣誕禮物？”

“圣誕老人啊，我都當了十多年的乖孩子了，偶爾被圣誕老人送一份禮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楚晨覺得有點意思，看了眼許妍：“那你跟圣誕老人要了什么禮物呢？”

許妍笑靨如花，眼中仿佛只剩下了楚晨：“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