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方黎苦笑一聲。

“只是我的家人都在開封，我若是死在這里，還能保他們衣食無憂，要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家人……”牧武喃喃了一句，目光一閃，嘆息一聲，興意闌珊的說道。

“罷了，方兄，你就撿些能說的告訴我便是?！?

“多謝。”方黎慘然一笑。

“沒什么好謝的。”牧武搖搖頭。

雖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剛剛那一下，雖然被牧武及時阻止，但還是傷到了方黎的心脈。

除非用百年人參之類的靈藥吊住性命，再輔以針灸、推拿等手段治療，否則方黎最多只有半日好活。

“誰派你來追殺她的？”牧武問道。

方黎沉默。

牧武頓時了然，換了個問題：“她是當今官家的女兒吧，你和你背后之人這么做，難道不怕官家怪罪？”

方黎聞言看了一眼趙昭昭，又重新將視線轉向牧武，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

“當今武德司深受官家信任，權柄極重，只手遮天，上能監察百官，下可巡視江湖，從朝堂到民間，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線，我大張旗鼓來此追殺公主，他們豈能不知？”

牧武眉頭微皺，在前世的歷史上，宋朝的武德司的權柄在宋太祖時期達到巔峰，甚至有著獨立軍隊，能執掌宮禁、周廬宿衛。

但在此之后，便迅速衰落下來，主要勢力也限制在開封府。

如今聽方黎所言，現在的武德司更像是錦衣衛、粘桿處這種超級特務機構。

“你是說是我爹爹讓你來殺我！”

小姑娘站起身，望向方黎，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能說武德司對此必然是知情的，但我來時的路上，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方黎的話說的很委婉，但內里的含義不言而喻。

“你……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這，這不可能！爹爹不會的……”

“殿下天生靈慧，對此恐怕早有猜測吧，若無官家的默許，我和我家主子怎敢對您痛下殺手，何必自欺欺人呢？”方黎說道。

小姑娘聞言先是呆了半響，然后眼眶一紅，淚水順著白皙的臉龐淌落下來。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聽聞自己的父親要殺自己，也是無異于天塌地陷的大事。

牧武只能無奈的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哭吧，哭出來就好多了。”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這小姑娘的淚水更是止不住了，撲在牧武懷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牧武只得無奈的停下審問，等到小姑娘哭的累了，這才能繼續問出心中疑惑。

“她不過是個不到幼學之年的小女孩，你背后之人以及……當今官家為何要做出這等事情？”

“這自然是因為公主殿下天生靈慧，乃是千年一遇的修道奇才。”方黎說道。

“天生靈慧？”

“閣下不清楚？”方黎反問道。

“我老師怕我分心二用，故只和我談論與武功有關之事。”牧武只能硬著頭皮解釋道。

“原來如此?！狈嚼椟c點頭，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殿下天賦異稟，若是能進玄門正宗、道教福地，潛行修行數十年，說不定有一線希望超凡入圣?！?

“超凡入圣？”

似乎是習慣了牧武不懂常識、不通世事，他解釋道。

“我用武學來解釋吧，天下武道，源于先秦方士的吐納練氣之術，在漢晉唐時期吸收了道家導引、打坐等內容。

后因五代之亂，又衍生出了不計其數的分支，直到太祖平定天下后，重新整合了天下武道?！?

“太祖出身軍旅，劃分武道境界的時候亦采用了軍中的劃分?！?

“凡能赤手空拳，殺死一名身披步人甲，手持兵器的精銳士卒便可稱為武卒。”

“民間又將其稱之為破甲境，天下八成的武夫連破甲境都不是，所以武卒在江湖中也能算得上好手，運氣好些的，說不定能在綠林中闖出些名堂來。”

“而若是對上訓練有素、刀甲俱全的一仕精兵，亦能悍然殺之，便可稱為武士?！?

“武士在面對沒有著甲的對手，更是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要是披上重甲，騎上戰馬，那真是所向披靡，縱然強沖軍陣，殺他個三進三出又何妨，故而，武士又叫陷陣境！”

“能步入陷陣境的武人，五十個武卒里未必能出一個，放在武林之中足以稱得上一流高手、江湖名宿，就連一地縣令，也要以禮相待，奉為上賓?！?

“士更進一步便是將！又叫蕩軍，這一境界的武夫參差不齊，強弱甚至能相差一倍，古往今來的猛將名將都能被劃分其中。”

“最遜者，不過能匹敵數十上百精銳戰兵，最強者要數百甲士合圍方可拿下?！?

“曾多次出現過一位頂尖蕩軍高手在擂臺比武中，擊敗兩三名普通蕩軍聯手合圍攻的情況?！?

“這個境界在民間被稱為武道宗師，或者百人敵！能步入這個境界的武夫，就算在陷陣境里，也是百里挑一?！?

“武道宗師在小規模戰場上能起到決定性作用，一場戰斗下來，斬敵過百只是尋常。”

“頂尖蕩軍高手披上鎧甲，騎上戰馬，以一己之力擊潰上千士卒也并非不可能！”

“故而，民間又把頂尖蕩軍高手稱為大宗師，比宗師更進一步?！?

“但即使是大宗師仍會力竭、受傷，歷史上被普通士兵圍殺的大宗師亦是不計其數?！?

“至于在往上，就是以武入道，超凡入圣了?！?

“我朝開國以來只有太祖一人，除此之外就只有武安君、西楚霸王、冠軍侯、天可汗等寥寥數人！”

“這其中每一位，都有翻天覆地，改朝換代之能！”

“破甲，陷陣，蕩軍！這就是此世的武道體系嗎？聽起來相當粗陋??！”

牧武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懷中的趙昭昭。

小姑娘畢竟年幼體弱，哭了一會兒就哭的沒力氣了，蜷縮在牧武懷里沉沉睡過去了。

只是在睡夢中依舊眉頭緊鎖，一只手死死抓著牧武的衣角不肯松開。

‘一點都看不出有什么翻天覆地、改朝換代的潛力?。　廖湫牡?。

“官家要殺她應該早殺了啊？怎么拖到現在才殺？別告訴我是官家愛女心切，舍不得下手？”

“這我如何知曉？”或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方黎倒也是知無不言。

“不過我倒是聽過一些傳聞。三千大道，論起殺伐征戰，莫過武學，道人縱然超凡入圣，對王朝的危害力也遠遠遜色于武夫的！”

“而且，道人若是能超凡入圣，就有辦法采天地精華，煉制出讓人延壽一甲子的丹藥。”

“如此說來，官家瞻前顧后、舉棋不定，也不是沒有可能！”牧武說道。

而且……在原本的歷史上北宋時期道教地位一直很高！

北宋末期，正好是道教的巔峰時期，整個宋朝上層都開始滅佛崇道，訪求仙經，宋徽宗甚至自封道君皇帝，不理朝政，沉迷修行，道教也一度成為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