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二龍頭第一次這么清楚的意識到這八個字的含義。

往常看書時一掃而過的八個字，化為現實的時候竟是如此……

在這無憂洞中，能混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雖然主要是靠距離大宗師只有一步之遙的武功，但他本人也不可能是什么好好先生，親手殺的人沒有八百也有五百了。

但在面對眼前的場景是，他還是久違的感到一絲恐懼。

腳下的地面能泥濘而暗紅，分不清踩著的到底是血肉還是泥土，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那個男人穿著一套暗紅色的盔甲，坐在洞窟中央，專心致志的擺弄著一具尸體，宛若一位老學究在研讀一本失傳的古籍。

往常，他們無憂洞的這些人，不知道擄掠了多少孩童女眷。

汴京的百姓，對他們既厭惡恐懼，又無可奈何，故而將無憂洞又稱為鬼樊樓，和汴京最豪華的樊樓相對。

意思就是將他們視作鬼怪一流。

虬須大漢作為鬼樊樓的二龍頭，首領醉心修行從不管事，他可以說是萬鬼之王，平日里他也以此為傲。

可笑的是，他這位妖鬼之王在面對端坐于尸堆中的牧武之時，腦海里竟不由自主的想到——對方皮囊下的，真的是人嗎？

該不會是化為人形的一頭妖魔吧！

“你來了啊！”牧武抬起腦袋，“你就是無憂洞的首領？”

“大膽狂徒！”二龍頭深吸一口氣，怒喝一聲，也為自己壯膽。

“你竟敢來我無憂洞撒野，速速退去，我還可饒你一命！否則……”

“否則什么？”牧武饒有興致的開口問道。

“可知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我們人多勢眾，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把我們都殺了！”

“人多？你的人在哪？”牧武頭盔下的臉龐露出微妙的笑容。

“當然是……”虬須大漢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的回頭看。猛然間他發現和自己一起來的屬下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就在虬須大漢還在為這尸橫遍野的場面心神震撼之時，他的屬下們早已悄然跑路了，并心照不宣的將他留下來斷后。

牧武也因為最大、價值最高的獵物沒跑，也就沒有出聲提醒。

虬須大漢的腦袋好像生銹了一般，一點點的轉了回來。

哐當！

沉重的甲胄墜地聲響起。

只見牧武脫下鎧甲，扭了扭脖子，“剛剛因為鎧甲太沉跑了一個，這次可不能再讓你跑掉了。”

虬須大漢明白今天恐怕是不能善了，作為無憂洞的二龍頭，他也是踩著無數尸骨走到今天，絕不缺乏拼死一搏的勇氣和底牌。

只見他牙關緊咬，兩目凸出，渾身筋肉鼓脹，脖頸青筋暴起，眼球表面布滿血絲。

陰暗潮濕的地下，配合上皮肉鼓脹，青筋凸起，雙眼暴突的男人，還真有幾分鬼怪現身的感覺。

“死！”虬須大漢怒喝一聲，聲若洪鐘，在洞內回蕩開來。

在發出吼聲的同時，他腳掌踏地，勢若狂龍般向著牧武沖來。

虬須大漢練的是一種源于軍中的拳法，由長刀演化而來，講究以劈為主，大開大合。

明朝名將戚繼光在其著作《紀效新書·拳經捷要篇》寫到：而其猛也，披劈橫拳。

就是稱贊劈拳其剛猛蠻橫，亦是后世劈掛拳的前身。

此時，虬須大漢所使出劈拳，無愧于剛猛之名。

一拳劈下，宛若巨斧開山，掀起的勁風氣浪，將牧武的披肩短發都吹的向后飄去。

這明顯是一種爆發性的法門，牧武有心測試虬須大漢此時的力量，干脆不閃不避，雙臂升騰，宛若霸王舉鼎，生生迎上了虬須大漢的一拳。

轟！

重拳劈落，牧武腳下地面轟然一沉，道道紋路以他為中心綻裂，一股氣浪從他腳下迸發，將方圓數丈之內的塵土通通揚起，化為一道塵環，四散翻滾。

“好！再來！”牧武手臂隱隱有些酸痛，但臉上卻多了一絲笑意。

虬須大漢的力量，竟然比牧武還略勝一籌的樣子。

虬須大漢也是干脆，狂吼一聲，似虎嘯獅咆，前腳一撐，邁進半步，一拳飛揚，再度劈下。

牧武也同樣舉臂硬架，以托舉江山之勢再度迎上。

轟隆！

如千年古寺撞鐘般，兩人的搏擊之聲在洞內回蕩，甚至形成了回音。

轟隆！

一拳劈落，虬須大漢不再停留，前踏半步，又是一拳，而牧武也同樣硬頂硬抗，毫不躲閃。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你打我抗，完全拋棄了花哨的技巧，就是單純的你出拳，我來接。

一連格擋了三十拳，牧武臉上徒然浮現一抹笑容，他猛的后撤一大步，身形暴退出數丈。

后退，是為了更好的前進，就像收拳，是為了更有力的出拳。

“我吃了你三十拳，你吃我一拳如何！”牧武大笑說道。

話音剛落，牧武一步踏出，周身空氣劇烈震蕩，氣流翻涌，給人的感覺好似此刻空氣不再是空氣，而是粘稠的海水，他這一步而是生生擠進了海水當中，掀起洶涌的水浪。

霎時，牧武似縮地成寸，轉瞬便來到虬須大漢身前。

五指攥起，一拳轟出，雷鳴般的響動迸發，好似重炮離膛，在空氣中迸出肉眼可見的漣漪波紋，宛若風卷雷震。

拳未至時，勁風氣浪先落在虬須大漢面上，將他臉皮拍的陣陣扯動，面上的卷曲的胡須飄揚而起，就像兩條旗幟。

‘武圣！’

這個詞宛若一道驚雷，在虬須大漢腦海中炸響。

一瞬間，虬須大漢心中再無戰意，他催谷氣血，勁貫雙臂，如鋼鞭重錘，于隆隆轟鳴聲中，揮拳迎上，打算借這一擊之力反震退走。

但，他估計錯了……

在接觸的一瞬間，虬須大漢只覺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巨力，排山倒海的碾過全身上下，五臟六腑幾乎都被震碎。

他魁梧雄壯的身軀倒飛而出，脊背撞在身后的石壁之上，將堅硬的天然巖石撞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牧武站在原地，保持出拳姿勢不動，仿佛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