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師傳我的名為太上丹道，又叫丹鼎道、內丹道。”

“所謂，丹道，就是將人體視作爐鼎，采身外藥，養身內藥，以精氣神為三味之火，修煉內丹為首務，性命雙修，明心見性，以修性為先，煉成一顆圓潤金丹，得道成仙。

剛剛開了個頭，林靈素就精神一振，此時的北宋只有將自身視為內天地的，還從未有過將自己視為一顆大丹的。

“關于內丹修煉的階次，一般可分為筑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幾個階段。”

“具體的方法不外神氣精三物，是以三物相感，順則成人，逆則生丹。何為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故虛化神，神化氣，氣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何謂逆？萬物含三，三歸二，二歸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養形煉精，積精化氣，煉氣合神，煉神還虛，金丹乃成。”

牧武侃侃而談，絲毫沒有在這位當今道門執牛耳者面前露怯的意味。

北宋時期，內丹道只有雛形。

真正的內丹理論的成熟，要到南宋時期的王重陽開創全真派之后。

就算林靈素天縱奇才，博聞強識，最多只能對內丹術一知半解。

這種一知半解的人，最好忽悠了。

何況，牧武倒也不完全是在信口雌黃，內丹術和內家拳修行息息相關，兩者可以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他本人也確實是一位丹道大家，說起丹道來自然頭頭是道。

這位神霄派大宗師越聽眼神越亮，神情專注，就差拿個小本本做筆記了。

性命雙修的理論林靈素也接觸過一些，但這些理論無一極為粗陋，不成體系。

但牧武口中所述的內丹道，非但完善無比，更是覆蓋甚廣，通俗易懂，尋常庸人、俗人也能修習。

這就很可怕了——自己懂數學不算什么，若是能將晦澀的高數講的簡單明了，普通人也能聽懂，那才是真正了不得。

‘難道這世間真有如此天縱奇才不成，能閉門造車，自成一派。’林靈素在心中喃喃道。

想到牧武那位虛構的老師，他不禁有些震撼，他本人也是開宗立派的人物了。

但為了完善神霄派法門，不得不投身朝廷，搜刮天下道門之學，補全自家道統。

可沒想到，有人居然能不聲不響，靠著自己搞出如此完善的法門，其中有不少理論他聞所未聞，但細細一想，又覺得暗含玄機。

見微知著，一葉知秋，從牧武口中的道法，林靈素在心中腦補了一個高山仰止、深不可測的高人形象。

牧武見林靈素的神情，大概就知曉對方的想法。

心中不由得暗笑起來，他所說的內丹道，可是流傳千年，經過無數道家真人一點一點完善、建立的，一人能相比的。

內丹道法，博大精深，牧武足足講了數個時辰，才囫圇吞棗講個大概。

“貧道本以為自己已經站在此世絕巔，就算有人能超越貧道，也絕對相去不遠。”

“今日聽居士講道，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林靈素嘆息一聲。

“只可惜令師已經羽化，不然我定要舍去一切，拜在他門下，稱居士一聲師兄。”

牧武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林靈素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他是真的想要拜入牧武那位虛構出來的老師門下。

原本的歷史上，林靈素是個爭議極大、毀譽參半的人物。

有人說他獻媚君王、結交權貴、干預朝政，謀取利祿，為人所不齒。

也有人說作為一名方外之人，卻能分辨正邪，以道士的身份成為皇帝的“諫臣”，對抗蔡京等權奸，“雖與骨鯁之臣比烈可也”。

總而言之，林靈素定然不是一個安分守己，遵循道家無為思想的人。

而這個世界的林靈素，牧武接觸下來，暫時分辨不出善惡，但這人定是一位求道之心甚堅的人物。

。。。

金烏西墜，玉兔高升

此時已至黃昏，牧武住口不談，林道長也了然。

他看了看牧武，面色猶豫，半響才起身離開。

不多時，就見林靈素手捧一卷書歸來。

牧武一眼就看到了書上面的文字——《神霄玉清尸解升仙法》

牧武心中好奇，但卻沒有開口，他知道林靈素會解釋的。

“這卷《神霄玉清尸解升仙法》乃是我派道統的核心法訣，再由貧道伐山破廟，搜刮各地道脈、佛寺的不傳之秘，增補而成。”

“雖然比不上令師的開創的丹道法門，但也算得上獨一無二了。”林靈素語氣帶著些微的驕傲。

“今日便贈與居士。”

牧武聞言神情一肅，雙手接過道書，珍而重之的保存好。

在接過道書的一瞬間，牧武神情一動，目光一閃，不過他掩飾的很好，就連林靈素也未曾發覺。

見牧武收下卷冊，林道長也是神情一松。

道家同樣講究因果承負，或許尋常道人未必會在意，但對于自幼立志羽化飛升的他來說，是絕不能沾染的。

如今，他將神霄派玉清脈的道統交出，也算是償了這份因果。

“道長真乃信人也，只是我還有一事相求……”牧武故意話說一半。

“牧居士可是為殿下憂心？”林靈素何等人也，一眼就看出了牧武話里有話。

“不錯。”牧武點點頭。“究竟是誰要殺她？莫非，真是官家不成？”

“非也。”林靈素搖搖頭。

“只是某些人不愿意見到道門興盛，故而派出殺手行刺客之舉”

“那道長是如何想的？”牧武問道。

“萬物自有定數，凡事不可強求。”林靈素淡淡道。

牧武頓時了然——不過問，不關心，不在乎，別打擾道爺修仙就行。

“居士若是真的于心不忍，不妨將殿下帶走，以居士之能，想必無人能攔。”

“我帶她走，隱居一地或是周游天下倒是夠了，只是我要做的事情太過兇險，怕是護不住她。”牧武揉了揉眉心，頗為頭疼的說道。

任何朝代，對于謀反的容忍度都是零，一但事敗，必是要株連九族的。

何況自己非但是要謀逆，而且要做頭一個。

槍打出頭鳥——秦末的陳勝吳廣、新朝的綠林山軍、東漢的黃巾起義、隋末的王薄翟讓，唐末的浙江裘甫、北宋的梁山好漢、南宋的鐘相楊幺、元末的紅巾起義、明末的陜西王二。

這些例子無一不證明了一件事情——第一個造反的一定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