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免費的嗎?”
上城區勝利廣場,毗鄰術士協會解刨所的那間咖啡店內,李維指著柜臺上的新品告示牌。
“呃...也不全是,先生。”
柜臺后面的女店員禮貌回道,目光落在對方那張熟悉、驚艷的面容上,就連自己的職業微笑也多了一絲真誠:“這是老板從帝都那邊搜集到的特制黑咖啡配方,為了新品促銷,所以第二杯免費。”
“兩杯就兩杯吧?!?
李維挑眉,若非待會還有場大手術要做,他甚至連一杯咖啡都不會喝,那樣很影響午休質量。
但出于職業素養,李維還是需要適當的精神振作手段。
“感謝惠顧,先生?!?
女店員接過李維遞來的三枚帝國銀幣,將兩杯咖啡呈上柜臺,猶豫片刻道:“冒昧請問,您還記得幾周前那場大雨么?您就坐在靠窗的那個位置...”
其實女店員是想說“你還記得那天和你閑聊的我么”。
然后以此為話題契機,向后展開,逐漸深入。
但心念菲揚閣下改造手術的李維,顯然沒有會意店員小姐所言。
分出一絲精神后,他記起那個雨天,在窗邊看波多奧與變成異節蟲彼得的起舞...
“哦?你認識雨中的那兩人?”
李維覺得有必要問清楚,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誤,呃...主要是指對店員小姐的失誤。
“哪兩人?”
女店員一愣,隨后悲愴地明白對方似乎對雨中兩個神經病的記憶都比對自己深...
“沒什么...”她有些沮喪。
李維眨了眨眼,心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這個姑娘應該不是想謀害自己的壞人...
“對了...小姐,我記起來了?!崩罹S開口。
女店員期待地抬頭。
李維不好意思道:“剛忘了說,我這兩杯是要打包帶走的?!?
女店員:“......”
總之,咖啡打包出現了些小插曲,某位店員小姐因出離的憤怒,“不小心”將紙杯捏破、灑漏。
接過裝有新換咖啡的兩個紙盒后,李維在某束幽怨目光中推門離開咖啡店。
上城區的雨勢稍小,李維沿著房檐左拐,來到通往解剖所的小道。
波普等在巷道口,左手攙扶著菲揚,右手抬著木箱與長頸瓶,可憐巴巴地望著走來的李維。
他不是沒有想過開溜。
但每當這個念頭從心底冒出,一股混跡叢林、救他無數次的警兆感應就會瘋狂作響。
不是不能溜,而是不敢溜...
認命的他就這樣傻傻等在路邊,任由失而復得的黑色斗篷被細雨浸濕。
“久等了,這邊。”
李維舉了舉手中紙盒,帶路向小道深處走去。
“大...大人,您太客氣了,不用買我的那杯...”
波普敏銳的嗅覺...好吧,被李維捶過后也沒那么敏銳的嗅覺,還是清楚聞到了李維手里的咖啡香味。
“...呃,好吧。”
本來似乎也沒你的,李維心道。
行至木門之前,李維騰手摸出那柄青銅鑰匙。
吱啞——
矮小木門打開,積攢不知多久的陰暗、詭異氣息一涌而出,像是泄洪的閘門。
笑意剛浮上臉龐的波普頓時石化,骨子里的顫栗一瞬間傳遍全身,連帶著手里的木箱咯咯作響。
這里...是什么鬼地方!
在波普有限的感知里,這道木門之后的甬道深處,似乎埋葬著無數同族。
那由同族之血浸染、腌制的腥風...
那由同族顱骨磨制、堆砌的墻面...
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波普以為自己來到族中的墓山,來到那片令人心神畏懼的禁忌之地。
他...他到底是什么魔鬼?他該不會讓我進去,對我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在如同巫獸屠宰場的門口,年輕的波普望著門口那年輕男人,已經開始默默準備今天的第二封遺書了...
“進來啊?!?
李維看著發呆、發抖的波普,出聲催促道。
“可...可不可以...不進去?”波普想做最后的掙扎。
“哦,那就不進吧?!?
李維這才想起來波普好像是巫獸來著,確實有點強人..強獸所難了。
“真...真的嗎!”
若非手上有東西,波普差點當場喜極而泣、抱頭大哭:“感謝您...大人,贊美您...”
“那就請你在門口稍等片刻?!?
隨后不再理會感激涕零的波普,李維接過手術對象和材料,推門而入。
狹長的甬道光線昏暗,一如既往的空蕩,甚至一度讓李維懷疑這座解剖所是他的專屬。
直到走至4號解剖室,出乎李維意料的是,里面似乎有人。
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隱隱綽綽的念叨、低沉壓抑的哀嚎...
奇怪的聲音自房內傳出,隔著厚重鐵門依然能聽得真切。
李維挑了挑眉,有些遺憾今天沒能搶占到這間配置最齊全的4號解剖室。
扛著只剩最后一口氣的菲揚閣下,李維一路往里走去,隨手挑選了13號解剖室。
好在幸運女神眷顧,這間解剖室雖然比4號小了一半有余。
起碼手術臺是完整的,基本的手術刀、手鋸雖然數量、種類不多,但也勉強夠用。
“所以,菲揚閣下,手術就要開始了?!?
將虛弱無力的菲揚放置在手術臺上,李維埋頭做好前置的工作準備。
并非是必要的消毒,事實上接下來與其說是手術,倒不如說是儀式,消毒并非必要。
噸噸兩口將一杯咖啡飲盡,李維目光落在手術臺上。
“出于職業素養,即便這個手術是不收取您的費用..”
李維將袖口彎起,觀察著菲揚已經有些擴散的瞳孔之中,那抹絕望、瘋狂、甚至帶有哀求的意味,“但還是有必要和您溝通下治療方案,您覺得呢?”
“咯...咯...”
菲揚的喉管像是進氣的熱水管道,再難發出其他聲音。
他的意識也在隨著身體一步步下沉,難以回應李維的提問。
“哦,您的...舌頭好像受到了損傷?!?
李維這才發現,除去鼻子、血液外,菲揚同時也失去了舌頭。
“這幫野蠻人的行徑,一點也不優雅。”
李維搖了搖頭,轉身在裝滿鬣狗身體材料的箱子里翻找起來,隨后拎起一條血肉模糊的長條狀不明物體,慶幸道:“還好多儲備了一條...那這個舌苔縫合手術,就先不征求您的意見啦?!?
菲揚絕望地想要搖頭,但粉碎性骨折的頸骨讓他失去了不僅頭部、而是全身的控制權。
短短十分鐘,潦草的縫合、一點邪異氣息的潤色,菲揚的嘴里多出了半截舌頭來。
“現在應該可以開口?!?
李維由衷的為菲揚高興。
“你...這個魔鬼...”
雖然從醫學上很難以解釋,但肺部被鬣狗族人震碎、放血的菲揚確實能開口了:“殺了我...殺..”
“您可以誤會我的人品,但您不能誤會我的職業素養?!?
李維又在箱子里翻了起來,口中念叨道:“作為醫生,我的職責是保證每一名病人能自己從手術臺走下去,而不是被人抬下去?!?
“相信我,您一定可以自己走下來的。”
李維從素材箱里翻出一塊切割整齊、保存完備的鬣狗鼻子道:“等您康復以后,咱們再接著聊我是不是魔鬼這事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