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安好，萊茲老師。”

術士協會四樓的會長辦公室里，短短一個上午里第二位客人來訪。

寬松術士長袍遮住曼妙身型，淡紅色卷發隨意扎起，石榴石般的瞳孔里流光旋熠、令人心悸。

來訪的正是六階火系術士兼治安署長，莎姬閣下。

同時也是能讓無數如凱特琳般的迷妹們為之尖叫的“萊茵之炬”。

“如果我沒記錯...現在是上班時間吧，莎姬大人。”

萊茲掐掉才被某人點燃、但暗戳戳用圣光凈化過尼古丁的香煙，出聲打趣道：“肩負一市治安還敢來這兒摸魚，待會就去市政廳給你點點舉報。”

“那就麻煩您了，我正愁找不到能說服自己的離職理由。”

在外人面前冷傲、高高在上的莎姬大人，當著曾經的術士老師面前，就像個咨詢就業的女學生，故作怯怯道：“如果缺少證據，我可以提供。”

“你啊你啊...”

面對自己最優秀、也最調皮的學生之一，萊茲如同父輩般的溺愛溢于言表，笑道：“尊敬的大術師閣下，今天又有什么要指教的么？”

“雖然快三十了，但我永遠是您那個不成器的學生，萊茲老師。”

莎姬從沙發上坐起，用令萊茲心生不妙的眼神直直盯著他的酒糟鼻，干脆但又有些緊張道：“其實...是有個小問題想問您。今年的新兵賜福...是那個家伙來主持嗎？”

“哪個家伙？”萊茲明知故問。

“就是那個...”

莎姬低聲喃喃，但瞧見萊茲別有深意的眼神，她瞬間反應過來：“看來真的是那頭蠢驢！”

然而躊躇片刻，莎姬又恢復了那副矜持、冷傲的姿態，隨口道：“狄倫斯那家伙，還在守著他的大圣衍術？”

你其實想問他還是不是處男、有沒有還俗、是不是已經成家生小孩了是吧？

萊茲的表情憋得有些怪異，但他無論如何不會用這樣的話來拆穿學生。

事實上，兩個得意學生之間的“瓜葛”他其實很清楚。

但話到嘴邊，他還是得裝傻。

“我可不太清楚。”

萊茲摸了摸酒糟鼻，掏出第二根香煙，卻發現自己的打火機被人順走了。

“嘭”的一聲輕響，花生粒大小的火苗憑空出現在萊茲的嘴邊。

“少抽點煙，萊茲老師。”

莎姬關切、但也不情不愿，那粒火苗正出自她手，不含任何精神力的領域火元素掌控。

“所以，他已經來過了吧。”

莎姬目光落在煙灰缸里、殘留絲絲神圣氣息的半截香煙，道：“否則連煙屁股都要嚼碎吞下的您，是不可能留下這玩意的。”

“咳咳...”

萊茲被煙氣嗆到，無奈拍著胸口，半晌才道：“只要是愿意，治安署長能在戈坦找到任何她想找到的人。”

“算了。”

莎姬故作灑脫地擺手，幾乎得到明確回復后，忽然興趣懨懨。

“此次來探望您，還有另一件事。”

她轉移了話題，認真問道：“聽說風紀隊的來找過您。”

“只是路過而已。”

“他們也找過了我。”

“哦，是么。”

“那位長得像馬鈴薯一般的隊長大人，想讓我以術師身份向帝都總會投訴您，撤掉您的分會長職務。但他似乎不知道我與您的關系，被我打發走了。”

“...真是個骨子里透著愚昧的瘋狗。”

“但也是條不會松口的、惡心人的好狗。”

莎姬言語有些擔憂，但并非全部來自術士協會風紀隊。

也有另外的、同時也是極為關鍵的緣由：“您這次去西北，似乎觸碰到了六階的門檻...然而，六階的晉升...并非簡單的水到渠成，而是需要另一位特性匹配、規則相性契合的大術師...”

“然后‘繼承’他的領域，晉入六階是吧。我當然明白，畢竟這些都是我教給你的。”

萊茲少有地打斷了學生的發言，語氣微嘲道：“當初我的老師教我時，我甚至沒有感受到這句話背后的殘酷。”

眾所周知，六階以前的晉升憑借天賦、冥想、源質、高階術師的助力，總之可能是方方面面。

但不為大眾所知的是，到了六階后，‘天道酬勤’、‘天道酬富’等等一切的規則悉數破碎。

除去邪神投影等非常規手段外，僅剩下赤裸裸的一條、近乎于自然法則般的途徑。

傳承。

不光是精神力、規則領域，還包含真正意義上的，生命之火的傳承。

“這確實很殘酷，我之所以能越過那道門檻，也不過是在家族決議下，繼承了某位將逝長輩的遺澤...”

雖然不愿回憶和提及，但莎姬還是誠懇地以自己為例，只不過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擔憂：“雖然很冒犯，但據我所知，近期的西北邊境，并沒有隕落的帝國大術師...”

“而西北以外，掌握著邪異力量的大巫師們多不勝數。”

萊茲第二次打斷了莎姬的話，笑著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樓下的法陣可不會容忍來自落基山的絲毫臭味。”

“也是...”

莎姬平靜點頭，將心緒深深壓在了心底。

沉默在空蕩、但塞滿心事的房間里穿行，兩人似乎都在思考些什么。

忽地，樓下傳來斷斷續續的嘈雜聲。

“塞...爾，萊茲大人...塞進你...屁股...，該死...李維...”

“又是塞西爾。”萊茲的臉瞬間一黑，酒糟鼻仿佛要爆裂的怒氣炸彈。

這群賠錢貨，屬于是吃太飽了！

莎姬的關注點倒是不太一樣，因為她聽見的某個耳熟名字，正來自與那本昨天才批閱過的內部治安卷宗。

那位和小奧菲爾德有瓜葛、深受桑吉夫重視、并且曾經出現在特拉福德案現場、而現在正記于治安卷宗里的，年輕軍醫先生。

...

“呃...現在好像壞了。”

術器室里，李維雙手還保持著環抱的姿勢，但紅石英已經碎成了一地。

場面尷尬了片刻。

“誰說它壞了。”

塞西爾平靜地從墻邊取來掃帚，將地上的碎塊清掃干凈。

悉數倒回貝恩手中的紙盒后，塞西爾又用精神力卷起的微風，將地上的殘渣吹進貨架底部縫隙。

貝恩則將盒子放回貨架原處，并細致地在盒面上撒了些許灰塵。

“只有下一個打開的人才會知道它壞了。”貝恩面不改色道。

塞西爾點點頭，想了想后，他把盒子往外挪了些許，半截伸出了貨架，隨后滿意道：“現在，也可能是他弄壞的了。”

“還得是你！”貝恩豎起大拇指。

李維：“......”

他本還在為靈魂檢測的異常而心虛，沒想到對面兩位爺壓根提都沒提，而是第一時間打掃作案現場。

事實上塞西爾與貝恩的思路全然沒向著不對勁的方向延伸。

能把紅石英樹盤沖爆...

幾千歲的年輕人？

誰說出這句話，誰就會被整棟大樓笑話一輩子。

那自然是這個老古董術器，到了該壽終正寢的時候了唄。

“趕緊走，換個地方！”

塞西爾帶著兩人，從窗戶跳了出去。

“現在怎么辦？”

來到大樓后花園內，貝恩愁著臉問道。

他的牌還沒掀開，就被莫名其妙地撕爛了，到現在不知輸贏。

塞西爾也有些發愁，他并非在意那些賭注，更享受的其實是開獎和勝利的快感。

“那這個就算平局，你重新下注？”塞西爾試圖挽留賭友多玩一局。

“也行，你下的哪邊？”貝恩點頭，枯燥的研究生活哪有這種樂子有趣。

“我賭的是他一階。”

“好，那我賭他二階。”

“那個...打斷一下。”

旁觀者李維抓住機會介入話題：“請問，我能加入賭局么？”

“加入？”

塞西爾一怔，但他并不介意這場游戲多一個輸者：“好啊，隨便什么賭注就行。但是先說好，不能和我們下重復了。”

李維點點頭，從口袋掏出一枚八音盒，含蓄一笑。

“今天走得急，沒帶什么值錢東西，就拿這個當賭注吧。”

“我賭你們都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