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我一生救死扶傷，好事做盡，偉大的伊西斯神會保佑我上天堂嗎？”

“...我說過三遍了，這位先生，吾主伊西斯只庇護女性和幼童...”

“在神明面前，誰還不是個孩子呢？神父。”

“...先生，是因為你說過，你是為了和那位女士共育的孩子而祈禱，我才讓你進來的...”

“哦，你說教堂外等著的凱特琳小姐么？我才認識她不到一個禮拜。”

“啊？”狹小的懺悔室里，隔板后的倫納德神父嘴巴微張，隔著柵板打量著那個大清早就趕來教堂的漂亮男人。

本來想著兩人容貌都很驚艷，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個美人胚子，倫納德神父這才有目的性地破例早早開門，放這家伙進來。

沒想到...

“沒想到，你還是個挺有擔當?shù)哪腥?..”

倫納德神父不由感慨道。

有孩子，但才認識一周...

這樣勇于接盤的男人，在新生兒沒有父親率極高的戈坦市，可真是打著煤油燈也找不到啊。

懺悔室這頭，李維忍住“哭腔”，雙手緊緊攥住懺悔室隔板的布簾：“感謝您，神父大人，只有您能看出我故作堅強的偽裝...”

“別哭了，孩子。”

倫納德神父的聲音愈發(fā)慈祥，語氣如輕吟的圣音般，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心、以及傾訴欲。

“所以我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樣的困境，讓你想到歸于吾主伊西斯的懷抱中，方便說說嗎？”

“太方便了！”

李維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自己的家長里短：

老父親躺在地上鬧著要喝手磨咖啡...

妻子吵鬧著要在上城區(qū)置換房產(chǎn)...

孩子長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停停停。”

倫納德神父拍了拍柵板，把李維滔滔不絕的傾訴堵了回去。

“孩子能像你才見鬼了...”

“神父，您剛說什么？我沒太聽清。”

“咳咳，我是說，問題可能出在你孩子的身上，一切厄運、負面以及苦難，都是奔著你那可憐的孩子而來...”

“哦，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李維喃喃，片刻后問出了倫納德神父最想聽到的那句話：“神父，我該怎么辦...”

“吾主伊西斯憐憫世人，最不忍見孩子受難，如果可以的話...”

倫納德神父的眼睛越來越亮，臉上的溝壑詭異、興奮地扭動著，他低沉道：“你可以將孩子帶來教堂，由吾主賜福，驅(qū)散纏身的穢物。”

柵板對面，李維瞳孔不易察覺地抖動了分毫。

對方含有蠱惑意味的嗓音，試圖在李維的腦海中催生出類似盲信的思維。

蠱惑類的術式？

李維好奇地散出精神力，他能清楚感受到對方施展二階精神力的痕跡。

綿柔、無害，夾雜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熟悉感。

因為隔著柵板看不見對方，李維心中的某個猜想越發(fā)濃郁。

砰——

煙塵、震動，懺悔室的燭火劇烈顫抖后，斜斜倒在驚慌躲避的倫納德神父身上。

他驚恐望著對面，昏黃眼白拱繞的瞳孔上，倒映著一枚皮膚白皙、骨節(jié)分明的拳頭。

李維在對方的愣神中，收回一拳錘爛柵板、被磅礴精神力包裹的右拳，對斜倚在懺悔室角落的神父咧嘴一笑。

“果然。”

這下李維看清了。

一縷縷淡薄的黑氣，自神父掛在胸前的那截枯枝上騰起，悠悠鉆進神父的鼻腔中。

帶有詭異的、某位未知存在賜予的邪異氣息。

“你...你要干什么！”

倫納德神父自從受“神明”指示，追隨主教大人占下此處教堂，至今已有三年，卻從未見到過這種突發(fā)情況。

每次那些被厄運折磨的受難者前來懺悔、禱告，自己只需憐憫地“賜予”對方脫離苦難的機會。

這些走投無路的新鮮信徒們必會虔誠地獻上一切，包括他們的孩子。

三年的兢兢業(yè)業(yè)，他那即將帶進棺材里的一階術士水平，在其主伊西斯神的恩賜下，竟邁入終身所望的二階。

力量！生機！老朽的神父大人出現(xiàn)驚人的逆生長。

但強如二階術士的自己，居然被一個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柔柔弱弱的小白臉給嚇成這幅模樣...

不，能夠抵御他的“圣音”術式，對方顯然也是一名超凡者！

“蠢貨，即便你有些手段，但觸犯神威者，必難逃于神罰！”

倫納德神父撐著站起身，捏碎了胸前本就枯朽的枝椏。

齏粉紛飛，只有李維能看見的黑氣濃郁了幾分，悉數(shù)轉(zhuǎn)入倫納德神父的七竅。

嗑藥？

李維感受這位初入二階的老術士竟然爆發(fā)出短暫飆升的精神力，不由有些詫異。

看來圣瑪麗大教區(qū)果真不養(yǎng)閑人，隨便一個邪教徒都能露出令他眼前一亮的狠活。

“地獄之門由荊棘編制，神罰者墮入其中，終陷于無盡悔域！”

晦澀的音節(jié)從倫納德神父干癟的嘴唇中涌出，他念得極為艱難，但神色卻越來越癲狂。

然而很不幸，對方念的這句“祈語”，李維在當年那本“神祇語言學研究報告”上研讀過。

甚至對于所謂伊西斯神，他也有些許了解。

這位神明的信徒首次出現(xiàn)在圣歷324年的某座沿海城市，因為獻祭了整座孤兒院，被當?shù)匦g士協(xié)會以雷霆手段抹除。

沒想到這些瘋子居然流竄到了戈坦市來。

但李維就這樣揣著手，任由自己的這位同行賣力表演。

畢竟這位同行的邪異之氣，在李維的眼中，甚至不如那晚邪異眼球的一根睫毛...

咒語如同一柄無形巨斧，咔地一聲劈在了兩人中間。

空間支離破碎，手臂長短的裂縫被巨力撕裂而成。

“后悔吧！痛哭吧！”

緊閉的教堂、狹小的懺悔室，無路可逃的李維。

一切在倫納德神父眼中，都是絕佳的、酣暢的行刑現(xiàn)場。

“謁見吾主！”

倫納德神父拜服在地，虔誠地向著裂縫重重磕頭。

很不巧，裂縫向前延伸的方向，李維正揣手而立，嘴角微翹，戲謔看著屁股翹得老高的神父大人。

“謁見吾主！”

倫納德神父又喊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抬頭。

看著那道危險的空間裂縫在不斷抽搐、扭動，似乎有什么恐怖在其中醞釀，卻始終不肯露頭。

“吾主....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