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昂的事，真沒得談？”

利爾科緊了緊披在肩頭的風衣，身后的跟班收回了那幾張名片與錢袋。

“希里昂先生是和平大道的居民...沒聽說過他有...特拉福德公園的朋友?！?

一旁的薔薇小姐喏喏開口道。

對利爾科這樣兇名昭著的家伙說上一句話，已然掏空了她胸腔內的所有勇氣。

李維微微挪步，擋住利爾科遞過來的視線：“等希里昂先生蘇醒且痊愈吧，我肯定不會攔著他找自己的...朋友?！?

“好好好?！?

利爾科欣慰笑道：“有盡職的你們來照顧他，我放心多了。”

他不打算繼續糾纏下去，就這樣終止了話題。

要知道，交易的手段多種多樣，談判只是一種手段，而掀桌子則是最后一種。

利爾科脫下一只精致的小羊皮手套，向角落里癲狂的波多奧丟去。

手套被小型的清神術式包裹，宛若一塊冰磚拍在了波多奧的腦門上。

啪！

一聲輕響后，波多奧掄動長劍的手臂緩緩垂下，他渙散的目光在短短數秒內重新聚焦。

“他媽的?！?

他低低啐了口，脖子僵硬扭轉望向了李維，目光中的恨意被怒火烹炸、翻攪。

“您感覺怎樣？”

李維笑吟吟地與他對視：“看得出來，您在夢境中的勞作異常辛勤...想必收獲了不少的踏實感吧。不過看您滿頭大汗的樣子，建議能服用一些特殊藥物，改善下虛弱體質。”

說著，李維憑著記憶，從身后藥柜翻出一瓶藍色藥丸，沖著波多奧搖了搖。

波多奧不再廢話，拎著佩劍就要再次沖上來時，第二只羊皮手套拍在了他的臉上。

“蠢貨！”

利爾科收回手，冷聲訓斥道：“還想丟人現眼到什么時候。”

波多奧這才發現診室里多出了幾人，尤其是那個可惡的菲揚，居然還很嘲諷地向他眨了眨眼。

攥著劍柄的手掌青筋顫抖片刻，最終波多奧還是默默收回長劍，向著診室外走去。

身后的利爾科向著李維微微頷首致意：“那就不打擾了?！?

“等等，剩下的這幾個人...”

薔薇小姐的聲音從李維背后響起，一根纖細手指指向地上躺著的肯納與兩名打手。

“帶上吧。”

利爾科意味深長地看了薔薇一眼，開口下令。

跟班們一擁而入，抬著尸體般的三人退了出去。

“熱鬧”的診室恢復寧靜，與窗外的夜幕相映成趣。

李維將手中的金幣遞給了薔薇小姐，然后望向菲揚。

薔薇小姐接過可繳納五百個月煤氣費的錢幣，然后望向菲揚。

菲揚：“？”

明明是三個人的話本，此時顯得多余的某人卻不配有姓名。

“告辭。”

這是菲揚閣下本來想要灑脫講出的臺詞，但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那我先走了，改天給你再送些華夫餅來，是我研制的新配方。”

很明顯的，直到走之前，菲揚的目光始終落在薔薇小姐的身上，完全無視了一旁的李維。

“今天多虧你搬來救兵?！?

李維邊打掃著地上的碎屑，邊開口道。

“似乎...菲揚閣下不來，你也能搞定一切。只是你為什么會拒絕....”

薔薇小姐有些忐忑，她不認為一個希里昂值得利爾科大費周折。

那些昂貴的交易籌碼，似乎更多是沖著李維大夫本身去的。

畢竟她也聽到了，24歲的三階術士，能把波多奧那個惡霸當傻子逗的年輕天才...

她很想知道，絕對能在上城區混出名堂的李維大夫，為何會無視那些條件繼續留在診所？

難道真的是喜歡和耳背的老爺爺、頭疼的大嬸、能力萎靡的提尼先生們打交道嗎？

還是因為...

“明天得雇些工匠來修繕一番，看來得歇業一天了！”

李維壓抑住語氣中的雀躍，將地上的碎屑認真掃攏后，他扭頭望向躊躇的薔薇小姐道：“請不要誤會，我對您只有同事間的欽佩與敬意?！?

“呸！”

薔薇小姐一秒破功，狠狠道：“我對您也是一樣?！?

李維看著氣沖沖走出去的薔薇小姐，撓了撓鬢角，心想我這可是堅定且純粹的醫學證道人來著...

收拾好診室后，李維踱步上了二樓病房。

有些事情要加快節奏了，尤其是在今天突破至三階以后。

推開房門，李維來到仍舊昏迷的希里昂身旁，手掌微微附著于其肩膀。

遠比安德烈太太濃郁的黑氣被一股能量席卷，掙扎著被抽進一個無形的小瓶中。

手臂上喬治婭的紋身表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似乎想要張口撕咬李維的手掌。

同樣掙扎扭動的還有希里昂先生，仿佛在夢境中正在承受著莫大的痛楚。

李維神情認真，顯然這次的邪異黑氣抽取，難度遠超過白天在安德烈府邸所遇。

“螻蟻，放棄你不自量力的瀆神行徑！”

黑霧化作神似喬治婭的黢黑面容，口中的叱罵低沉無聲，卻一字一句錘在李維的耳膜上。

李維撓了撓耳朵，目光不帶一絲感情，三階的精神力全副啟動。

“你的靈魂，必將作為贖罪之物！”

黑霧面孔原本正在怒目獰笑，但漸漸的，笑聲漸歇，動靜也消停了下去。

一道猩紅、詭祟的長舌從遙遠的空間千里迢迢趕來，越過空間裂縫舔在了黑霧面孔的頭頂。

“這...這是！”

黑霧面孔的怒罵轉為顫抖著的卑乞，哆哆嗦嗦的懇求起來：“請恕我冒犯之意，我沒想到這是您的...”

然而它的話未說完，舌頭迅疾一扭，扯著漫天黑霧回到了裂縫之內。

房間安靜了下來，或者本來就很安靜，除了希里昂先生吃痛的悶哼聲。

李維感受著從異次元投遞而來的精神力獎勵，他那經由升階后復又空蕩的第三階精神之海正嗷嗷待哺。

顯然這次吸收后的精神力反饋即便依然毫不吝嗇，但已經滿足不了李維此刻的需求。

或許伊西斯大教堂，有他想要的答案與報酬。

李維替希里昂先生蓋好被子，懷著對明天前往圣瑪麗大教區的行程期待了起來。

...

同一時間，下城區某間陰暗、整潔的隔間內，一名黑袍男人正跪伏在某株形狀詭異、枝椏干枯的樹前，口中虔誠禱告：

“神圣的血液流淌于泥壤，荊棘的鞭笞蟄伏于史書，祂將代行人間懲治不敬，祂即勝利，祂即榮光...”

就在他叩首那刻，枯樹的枝干上，一枚幽黑的、巴掌大小的葉片飄然墜落，躺在黑袍男人的額頭前。

他雙手虔誠捧起，葉子脈絡清晰可見，繪出一副小女孩的面容。

如果李維或者薔薇小姐在此，定會感嘆，這肖像與希里昂先生肩上的紋身竟如此相似。

黑葉被捧在手心不過眨眼功夫，便灰飛煙滅，在小閣窗投進的光束中翩躚而起、消散無形。

黑袍男人怔怔半晌，懊惱地扯了扯兜帽，詛咒聲低低響起。

“該死，一天功夫兩枚落葉...這個月的祭祀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