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率先恢復過來,往日的菩薩低眉重現于那張老臉。見他一點點撥回桌上的米,大家也好似忘了之前的事。有說有笑地吃飯,不止如此,其中兩個惶惶不得終日的香客還一反常態,拿出了一提溜啤酒和一瓶舍得花。
楊蓓一看見那酒就笑噴了。
老和尚一看見這架勢就把眼睛瞪直了。
眾人看到老和尚一幅酒鬼十幾年沒喝過酒的樣,心中就有了底。不僅掏出了花生瓜子等干貨,還把一盆豬大腸從底下端到了桌上。有人問,全都在這了?有人答,我保留了一部分。
眾人撒開了吃,開懷酣暢。
怒生一看見楊蓓笑的像花一樣,自己也不由得像花一樣笑著。一口酒還沒喝,就醉得不像人樣。
楊蓓何等敏銳,要不了幾個眼神就意識到了怒生的含情脈脈。她想,又看什么?再看把眼球摳出來塞在大腸里!
想到這,不由得緋紅了臉頰,一口就是一大坨腸。牙齒惡狠狠地嚼著,眼神卻到處找地方落腳,再不敢同怒生那拉絲的目光相聚。
怒生看到楊蓓吃豬大腸都這么好看,那眼神更拉絲了。酒過三巡,腸轉九味。有人闖酒關,把每個人的玩笑都開了一遍。
闖到老和尚哪里,劃拳,骰子,老虎棒子雞。就沒有他不會的,不僅精通,而且百戰百勝。給大家伙都看呆了,老和尚說,出家之前他就是做干雜,煙酒生意的。還說家里出錢給他創業,等買辦好貨品,一半都讓他自己消受了。
怒生追問另一半去哪了?
老和尚醉眼迷離,嘬了一口白的,含糊不清。怒生就又問了一遍,他才吮了吮嘴里面的液體,盡量咬清楚字:
“工商局來了,見到沒得牌照,就把另一半給端了嘛。”
此言一出,大家直呼好家伙,合著是無照經營噶。
闖到楊蓓哪里時,怒生為她捏了把汗。他又那知道楊蓓就是傳說中的千杯不醉體質呢?
楊蓓剛輸了第一把,就上趕著逞英雄替她擋酒。楊蓓是受寵若驚的,婉拒了下,但沒有完全拒絕他的好意。眾人都看在眼里,也樂呵著成全二人。
可擋完第二杯怒生就不省人事了。老和尚輕拍他的肩膀,反復叫了幾次也沒用。也不避諱,當著大家的面就戳穿了怒蓓二人的曖昧,他說:
“生子,你也不行呀!給你創造機會了,你把握不住呀。”
儼然一幅社會大哥的嘴臉。
大家也心知肚明,紛紛露出月老般的笑容。怒生是看不到了,楊蓓卻看的一清二楚。對于老和尚官宣式的戳穿,楊蓓不置可否。但在大家那壞壞酸酸的嘴臉之下,任她有于泰山崩前而山不倒的氣勢也不得不低下了頭。
終于,她逃離席間,羞的像一個未經人事的幺妹兒。大家起哄,說怒生醉死過去了,必須有人照看。眾人戰至正酣,肯定分不了心的,就派倆人將怒生抬到了楊蓓床上。
楊蓓還存有相當可觀的理智,可被酒精加持的“月老”執意成全二人。她一介女流,任是怎么拖拽也挪不動死沉死沉的怒生。
而在杯盞酒糜間,老和尚抽起了香煙。往事頁頁展開于眼前,他說,你們覺得啥子是愛情?
有人一臉壞笑,伸出雙手在臉旁瘋狂拍手。“啪啪”聲不絕于耳,老和尚鄙視地評道,那是邪淫。
又有人拿起先前怒生用過的空杯子,在嘴邊比了一個飲者的姿勢。說愛情不就是這個嘛!老和尚搖搖頭評道,那是英雄救美,連英雄都不算。
又有人附和,是呀,你見那個英雄兩杯酒趴下的哦!
老和尚又吸了口煙,充滿故事的眼睛望向窗沿。他喃喃:
“愛情就是犯賤。”
眾人不解,央請老和尚講得詳細些。他微微一笑,向眾人伸出三根手指,問眾人:
“你們誰能告訴我三個最出名的愛情故事。”
有人說:“沸羊羊和美羊羊的愛情算不算前三?”
老和尚剛剛深情的臉,被這嬉皮的話改變,氣得他急不可耐:
“那是舔狗!”
此屋嬉笑怒罵,好不熱鬧。彼屋月如寒霜,靜水流深。楊蓓背著怒生對鏡梳發,不省人事的怒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屋子里只有細微的梳發聲和沉重的呼聲兩相呼應。
楊蓓滴酒未沾,當然是嗅得到那爛泥排出的碳氣。心想哪有這么坑女生的,合著他給我擋了兩杯酒,我就得聞一宿的酒氣?他們怎么都這樣呀!準又是老和尚出的主意,這明目張膽訛人的調性除了他沒人想得出來。罵了幾聲“老禿驢”之后,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冷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多了幾分棱角和帥氣。楊蓓想起老和尚對他的形容——大魔頭。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
撲通撲通,她的心跳越跳越快。直到氣息交會,酒氣撲面而來。楊蓓的臉蛋不由得更紅了,她再次懷疑起老和尚對怒生的形容。畢竟在她觀察的這段時間里,怒生可沒有表現出一丁點“魔頭”的意思。
相反他既溫和又彬彬有禮,甚至可以用自卑來形容。楊蓓難以想象這樣一個老實人會是做空整個股市的大魔頭。
就在這時,酣香酣香的怒生翻了個身,嚇得楊蓓從床沿掉到了地上。
她俯臥在地上,一動不動。而剛剛回過身的怒生卻醉囈起來,楊蓓立刻豎起耳朵聽著,怒生的夢話斷斷續續,約是聽了半晌才聽出一根脈絡。
大概就是在埋怨他喝的那兩口白酒,倒不是埋怨勸酒的人,更不是埋怨楊蓓。單單是針對那兩杯舍得花白酒。
為什么要埋怨舍得花呢,因為怒生以前就對這牌子的酒頗有微詞。以前有什么樣的故事呢?以前就是因為這酒他罵過楊蓓。
楊蓓早就蒙了,仿佛她才是喝醉酒的那個。好在她原本的大腦智商就高達180,如今被醉囈的怒生一頓臭罵,智商重回巔峰。
幾個關鍵詞浮于眼前:舍得花、罵楊蓓、因為舍得花罵楊蓓,因為楊蓓罵舍得花…
串聯之后一篇印象深刻的網文涌上心頭。可仍舊有一個大bug使這番假設難以說通。那就是如果怒生是當年在網上討伐她的那位“楊蓓怎么還不死”的熱心網友。
那他為什么還要對她暗送秋波,為什么還要為一個他避之不及的人擋酒呢?她想到兩種可能,其一,瞞天過海,然后使壞。大部分女生遇到這種事,想到這里已經是絕絕子了。可楊蓓從來都是偏執的理性女,她想到了另一個更為離譜的可能性…
那就是這貨乃八級眼殘,重度臉盲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