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煥便問道：“二叔公應該知道，有一名步向晨，自稱叫郭向晨的，指揮叛軍謀刺太子。據(jù)說此人受命于良虎王，還搜出一張西安羅的忠武校尉官印。”

“我知道。”蘇譽之立刻回答，“但這個人身上沒什么功勞可撈，良虎王還沒有與太子決裂，不必在步向晨身上下功夫，我就沒有去查。你若是需要查，我記得六年前，西安羅與薄桑王在舒錦省與滄溟省邊境沖突后，西安羅方面發(fā)的戰(zhàn)報里寫過步向晨此名，未寫職務，只寫他及部下共斬首十六。但我不確定這位出現(xiàn)在從夕露省追到南直隸的郭向晨，是否就是這位步向晨。”

蘇景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若是出自舒錦省步家，又在滄溟省那一側，應該能問得到。”

他又問那個博禮恪王的寶藏。太子近日拿這個藏寶圖問了不少人，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蘇景煥關心的是另外一處關聯(lián)：“薄桑王借著預言之名在上靖省挖墳，是否與同在上靖省的這所謂博禮恪王的寶藏有關？”

蘇譽之想了想，說：“薄桑王所占之地太難成兵，他自己又胸無大志，就算真的有了錢，也不能靠買就買到強軍的。不用擔心他。”

蘇景煥“呃”了一聲，一時不知該怎么往下說。蘇譽之則笑笑，正面回答：“太子拿的那件藏寶圖單論紙質(zhì)就是一百年的古物，據(jù)海派唐永望長老那邊的說法，那畫工又是五百年的畫法。博禮恪王更是遠古的傳說，連上靖省人自己編故事，都不敢編真的發(fā)現(xiàn)了這個所謂的寶藏。現(xiàn)世有的是值得關注的富礦、沃土，北方貂皮，西方彩錦，南方明珠，東方龍香，若大陶能統(tǒng)一九州，那以我們家族之勢，絕對能吃到全天下最好的寶物，你又何必顧念這個虛無的傳說？人力所能聚齊的寶物，絕不如真實的土地人口更值得被覬覦。”

蘇景煥點點頭，接著問了一下“瓊玖格格”故事的原創(chuàng)性問題。他簡單復述了一下白道寧的要求和故事的劇情，問蘇譽之是否有聽說過這個故事。

蘇譽之搖頭：“沒有。這個故事應當從未有人講過，既然太子說是他生母所講，那大概就是那位白姑娘所編撰的。

“既然太子說想傳播這個故事，那你就盡力而為好了。缺錢的話去找索賬房吧。出力的事務就得你自己努力了。這不是什么要緊事，你不必動用私底。”

蘇景煥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終于成功為白道寧的活兒找到了金主，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但他同時也為“這不是什么要緊事”這話而感到疑惑：“二叔公認為太子是否親生這一謠言不重要嗎？”

“不重要。”蘇譽之從容道，“如今我大陶，心中沒有造反之意、還能左右局勢的人，還關心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流著什么血的，我用兩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

蘇景煥立刻給出一個典例：“比如說，李明月？”

蘇譽之點點頭：“但他們也只是關心。李飛昂以前還關心皇帝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關心他的私德，關心他長相和術數(shù)——不過李飛昂現(xiàn)在至少不在乎皇帝是個女人，或者是個沉湎女色的殺人嫌犯了。”

蘇譽之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為君只有一件事，就是能打贏戰(zhàn)爭。不管一個主君用什么手段，據(jù)說大公主會降頭，旬密王會請神，六皇子的傳言更難聽，你肯定聽說過。還有什么會筆仙的，那什么胡七八糟的傳說都可以——只要他們能打贏，他們就是明君。”

蘇景煥有點想反駁，但是又感覺沒必要，就干脆順著問了下去：“二叔公是認為，年底東安羅與大陶既然必有一戰(zhàn)，此戰(zhàn)太子能否勝利，才能最終影響太子之位，因此并不需要在這些小節(jié)上糾結嗎？”

蘇譽之點了點頭。

蘇景煥又問：“那我們該如何助太子取勝呢？”

蘇譽之說：“我們只能助太子作戰(zhàn)，不能助太子取勝。”

蘇景煥沉默了半天，說：“既然年底必有戰(zhàn)事，我想請求先讓靜堂姐……”

蘇譽之立刻插嘴：“你該喊二堂姐或者達王妃的，喊族親閨名是小孩才能做的事情。”

蘇景煥便改口：“是。我想請求先讓二堂姐去恭郁省避戰(zhàn)。票號白家如今也開始考慮身后事了，正在向所有人示好，剛剛才和飛劍王議和，又向大陶獻寶。我相信他們家既然能維護至今，總該是有點本事的，想保證一省之和平總是能做到的，所以想請先讓二堂姐躲過去。”

蘇譽之想了想，回答：“你能有這樣顧念親情的想法，很好。但達王妃畢竟守寡，我們接她回家已經(jīng)特立獨行了，現(xiàn)在又要送她出省，傳出去名聲不太好聽。”

蘇景煥立刻會意：“我能保證事密不外泄。”

蘇譽之說：“必須保證行程隨從可靠。不可靠的人一律不許跟從，就算是她喜歡的女先兒也不行！”

蘇景煥立刻瘋狂點頭：“是的，侄孫明白，侄孫一定會勸……二堂姐考慮大局，舍棄這些小愛好的。”

在安排外一系列事情之后，蘇景煥終于還是問出了他最后一個想問的問題：“二叔公，太子殿下真的是陛下親生骨血嗎？”

蘇譽之瞬間怒目，狠狠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太子是我親自從亥栗省領回來的人，皇上也親口認了是親生子，你是在質(zhì)疑我們中的誰會騙你嗎！”

蘇景煥立刻低頭認錯。

——他承認，蘇譽之說的非常有道理：蘇譽之一輩子都以謹慎靠譜立身，肯定會確認這真的是皇帝親兒子才給帶回來。

皇帝也顯然只會承認自己的親生兒子。畢竟哪個男人會愿意養(yǎng)別人的兒子嘛！

但蘇景煥也承認，如果太子真的不是皇帝親子，那樂子真的很大，他還挺喜歡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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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盧家和黃家都已經(jīng)領取到被承諾的回報之后，遙遠的兩伙土匪還在夕露省的風中等待朝廷發(fā)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