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張家里屋已經吹了燈。

這年頭，茶油挺貴的，家家戶戶都是只有吃飯時間才舍得點燃茶油燈，吃罷飯后，便吹滅上床睡覺。

勤儉持家，是窮苦人家無奈的現實一種。

大通鋪上，張道虛身子翻來覆去，翻到張道恒這邊，聽著黑暗中四哥均勻的呼吸聲，他低聲道：“四哥，我睡不著。”

張道恒于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恰在此時，用來隔開男女的破布那頭，鉆過來一個小腦袋，卻是張青芝：“我也睡不著，我愁死了。”

“青芝，你小點聲，莫要吵醒娘。”張道成的聲音低低響起。

“知道了，大哥。”張青芝將聲音壓得細如蚊吶。

“我感覺，今晚怕是睡不著了，太激動了。”張道嶺倒是個直性子，直接表達自己的心情。

張道恒聽著他們的話，也壓低聲音開口：“嗐，都沒睡呢。”

“爹跟平安睡著了吧？”

“我也沒睡。”張望山的聲音響起來。

“平安睡了，睡得可香著。”

仙緣降臨，張家人，除了七歲的平安，以及癱瘓暫時不知情的張田氏，剩下的人，注定徹夜難眠。

“睡吧，睡吧。”

“張家，會越來越好。”

張望山低低的聲音落下來，里屋，再次陷入了寂靜。

躁動不安的，只有五顆張家心。

……

次日。

便是大年三十。

張家等人起了一個早，因昨晚仙緣的沖擊，整夜難眠，精神顯得疲倦。連張道恒也不例外。

只有張平安，不知仙緣珍貴，睡得香甜，因此精神抖擻。

“爹，大哥，二哥，四哥，五哥，六姐，你們昨晚沒睡覺？”張平安疑惑問道。

“走走，趕大集去。”張望山說道。

“爹，我就不去了，我在家守著娘。”張道恒口中說的是守著張田氏，更為重要的是守著兩界碑。

張道成聞言，也點頭道：“那我也在家。”

“好。”

張望山點頭，遂帶著三兒一女前往浮云五寨大集市。

可能是因為仙緣降臨的緣故，這次趕大集，張望山闊綽了一把，肉也多買了幾斤，還給張道虛這三個小的買了糖果子。

三十這晚，張望山足足煮了一斤半的肉，臉上洋溢著喜悅之色，對兒女們說道：“吃吧，日子會一年更比一年好。”

……

大年初一，按照張家寨這邊的習俗，是不走親戚的。到了大年初二，才開始走親戚。

張家的親戚，都在田家寨。

張望山帶著兒女在初二先是去了張田氏的娘家，一一給三個舅舅拜年，在三個舅舅家吃了午飯，便去女婿田浩家看望大女兒。

田浩依舊躺在床上，張家人來了后，由張青嵐一個人忙前忙后。看到大女兒這個狀態，張望山不由得心疼，或許，當初就該心狠一點，聽老二的。

張道成等兄弟，也幫著張青嵐在廚房忙活。

下午時分，張望山帶著兒女走在回張家寨的路上，想起方才在女婿田浩家的一幕幕，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張道成聽到父親的嘆氣聲，張了張嘴，說道：“要不，我們還是把三妹接回來吧。”

張望山聞言，搖頭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嫁了田浩，便是田浩的人了，這些苦，都是她命里該吃的。”

“可是……”

“大哥，你就不想想，我們接三妹回來，田浩可不愿意，難不成，我們要把田浩一起接回張家？”張道嶺在一旁哼哼道。

“道嶺說的有道理。”張望山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等春種時候，道成你去田家寨幫忙，讓田浩家撐過今年春種就成。”

“是，爹。”張道成應承道。

……

大年初三，田家寨的三個舅舅帶著家人來拜年。

張家熱情招待，煮了好幾碗大肉，雖看著每碗大肉都是冒尖，但碗底，卻是鋪陳著南瓜，芋頭等。

窮苦寨民，家家戶戶都是如此。

宛若窮人的尊嚴。

張道恒特意觀察了一番三個舅舅他們這些人，發現他們對于堂屋中的兩界碑，并無任何異樣，還說這‘石板’平整，坐著倒是挺舒服。

因田浩臥床需要照顧，大女兒張青嵐便沒有回娘家，而是托田家寨來張家寨走親戚的送來一兩糖果子，半斤肉過來。

張望山嘆氣著，讓田家寨那人帶了一斤肉回去交給張青嵐。

到得大年初四，浮云五寨的寨民，就要下田干活，準備春種。

張道成從大年初四起，就早出晚歸，前往田家寨幫三妹張青嵐家春種。家里男人倒了，娘家這邊不幫忙，誰幫啊！

張望山則是帶著兒女到自己地里忙活。

忙活到晚上，便跟四子張道恒一起進入‘青靈界’繼續忙活。

這四天來，張道恒也搞明白了‘現實’世界與‘青靈界’的時間差。

倒也簡單。

進入‘青靈界’，其實就相當于多了一日時間。

就等于，張家等人，一日有二十四個時辰。

且，即便是在‘青靈界’待上一天，‘現實’世界也不過一眨眼，這大大增加了安全性。

這無疑是個驚喜。

因此，張家人在‘現實’世界種了一天地，又繼續進入‘青靈界’種一天地。

張望山肩負種植靈稻的重任，他自大年三十起，一進入‘青靈界’，便捧著那一本靈稻種植秘籍通讀。

通讀了四天，他對三子張道恒說道：“道恒，這靈稻的種植，跟咱們種普通的水稻亦是大差不差，就是選種，以及種植的田地苛刻些。”

“需得是靈稻種子，需得是靈田。”

“爹，您不愧是種了三十多年的地，經驗老道。”張道恒夸獎道。

張望山繼續說道：“按照這靈稻種植秘籍，這一畝地，最高可產一百斤靈稻。當然，必須是經驗豐富的老手才可達到最高產。我初次種植靈稻……”

說到這里，張望山的語氣有些擔憂：“這里一共五畝七分地，不知這第一年，能收獲多少斤靈稻。而根據那《靈補養生功》，一人一年就要消耗一百斤靈稻。”

“若是少于這個量，修行速度便會變慢。”

“我年紀大了，自是不打緊著去修行，但你們五個，卻是不能耽擱。”

張道恒聞言安慰道：“爹，你莫要擔憂，咱們張家坐擁這青靈界，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不急。”

“也是。”張望山雖點頭，但臉上的憂愁卻是沒減多少。

大年初五，張望山便帶領張道恒、張道成、張道嶺、張青芝、張道虛開始開墾這五畝七分靈田。

這靈稻種植，先要育苗。

張望山選了一塊靈田作為秧田，撒下浸泡好的靈稻種子，又撒下一層從‘現實’世界帶來的稻殼灰，便靜等時日，等靈稻種子發芽，生長到七八公分，便可進行插秧。

育苗期間，張望山在青靈界每天都要巡視秧田三四次，生怕出了差錯，靈稻減產，耽誤了兒女們的修行。

而張道恒，則是跟大哥張道成、二哥張道嶺，帶著五弟張道虛、六妹張青芝參悟那本《靈補養生法》。

只等靈稻收獲，便可開始進行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