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元,你說什么?陛下要讓你到偏遠之處去為官,你之前不是在他面前出了一些風頭,陛下對于也很看重嗎?你在武英殿大罵方孝孺,這事在北京城都已然傳開了啊,他們還說要是沒有你,方孝孺多半是不愿意給陛下寫那登基的詔書,那些南京城的舉人之中,你當是頭名啊!”
王士元敢罵方孝孺,自然就是不怕出名的。
王蘭心說的這些,他也的確都知道。
南京城里茶余飯后談論這些的人,誰都不知道王士元到底長的什么樣。
他自己甚至在酒樓和勾欄里還聽人談論起來過,的確就像是王蘭心說的那樣,被傳的有點神了。
王士元這次找到王蘭心,直接就說出了他可能會在不久的將來到偏遠的縣中去任職,而他要跟王蘭心討論的,正是王蘭心和王榮何去何從的問題。
王蘭心聽到這話的時候自然是并不如何相信。
按照她的想法,都已然是這些舉人中的頭一號人物了,自然是聽留在這南京城里聽用了,發配到偏遠之處,完全是沒有道理的。
“陛下倒是說,留在這南京城中歷練不出我的能耐,說不定數年之后,我就泯然眾人了,不如到縣中去歷練一番,到了縣中,就算做不了縣丞,也能做個主簿,官職不高,但在那一縣之地,權利卻是不小啊!等三年之期過了,再回到南京城,可就不會是七八品無關緊要的官職了。”
王士元早就想到了安撫自己姐姐的辦法了,王蘭心雖說也讀過書,但想要看出王士元的真正想法,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話雖如此,但三年之后要是不讓你回來呢,這年頭多了,就算你回來了,南京城里還哪有人知道你王士元啊!說不定到時候陛下都把你給忘了!”
王蘭心這是真的為了王士元著急了。
當然,還有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一點,就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里,王士元就已經成為了他們一家的主心骨了。
有王士元在,王蘭心才會覺得安心。
要是王士元不在,那他們這個家,也就沒什么骨頭了。
“陛下有言,且是單獨吩咐的,我總歸是不能抗命,就算是到蜀中云南,怕是也得去了,今日找阿姐來,還是商議一下,我走之后,你和老爹又該如何。”
王蘭心這才意識到,現在不是擺在王士元面前的選擇,而是讓自己和王榮來選擇。
“哎,爹在這南京城已經住的習慣了,況且不管是什么地界,舟車勞頓,幾年之后若是還得回來,他怕是吃不消的,咱們在南京城的那些房產和鋪子,總得有人打理才行。”
“哦?阿姐的意思是,讓爹一個人留在南京城?”
王士元倒是沒想到,王蘭心竟然生出了想要跟著自己去赴任的想法,而不是跟王榮在繁華的南京城享受生活。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瞞著你了,你今年也不小了,不光是舉人的身份,這又新近得了陛下的傳召,趁著這個當口,我想著給你尋一門親事,也好了為了你日后進入朝堂做些準備,這才剛找了幾家,想著跟你商議一番再去提親,卻不曾想,又遭了這么一件事。”
“阿姐竟然一直在做此事?”
王士元一聲驚訝,而后安靜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代之后,他一直在琢磨著自己的計劃。
琢磨怎么散布謠言能不被朱棣發覺,怎么先把不動產掌握在自己手里,琢磨怎么能讓朱棣上趕著發現自己是個人才。
他要琢磨的事太多了,以至于對于王榮和王蘭心,他更多的是把他們看成了工具人。
想著讓他們跟著自己花花錢,享享福也就算是盡到了一家人的責任了。
但現在,他忽然發現王蘭心竟一直在為了自己的事兒奔走,心里頭一股熱流油然而生,他知道。
縱然是在這個時代,他其實并非是孤家寡人。
“士元,你應當知道,一門親事,有時候是能把你抬上更高的臺階的,你阿姐雖說是個女子,但這些年跟著你同讀了這么多圣賢書,有些道理還是懂的。”
“但是阿姐你可是比我還要大上兩歲,你都還未成婚……”
“我?我若是去了旁人府中,你和阿爹誰來照顧?既然已經年近二十了,也不差這數年,把你們安頓好了再說吧!”
王蘭心說的輕松,但眉宇之間還是閃過了一絲落寞。
王蘭心的容貌雖說不算是閉月羞花,但在大明女子中也至少算是上乘。
再加上熟讀詩書,雖不是官宦也算是書香門第。
按說十五歲嫁出去一點問題沒有,她一直未曾成婚,自然不是為了自己。
“唉,那要等到猴年馬月?阿姐你這次要是當真想要跟著我去,我也不會不允,但有一條,到了那邊,阿姐你得凡事聽我的。”
王士元不想在婚娶的事上耽擱時間,畢竟十八歲不到的年紀,玩玩兒還行,成婚他還真沒想過。
而且以他對自己未來的規劃,可不是隨便一個五六品官的女兒就能配得上自己。
具體能不能配上,能配到什么程度,什么深度,他得自己一一嘗試了才行。
“那是自然,你是去為官,我不過是照料你的起居罷了,你這十幾年都未曾離開家,這冷不丁離開了,一旦害了病,身邊沒個親人可不行。”
“那爹……”
“你這些年光顧著自己玩樂,爹已然跟一個兩年前死了夫家的女子快要住到一處了,你若是要走,走之前就把事辦了吧,那女子也算是家世清白,還帶著兩個宅子,比爹小上十幾歲呢。”
“也好,這幾年,阿姐你把咱們南京城的產業收攏一下,現錢都留給爹,咱們帶些盤纏就行,但房契卻都要帶走。”
“士元,你這是……不相信爹?”
“也不能算是不相信爹,準確的說,是不相信一個剛剛鉆進女人被窩里的男人罷了。”
這邊王士元做好了離開南京城的一切準備,而遠在北平府的一個跟他年歲相仿的小胖子,也正急匆匆的讀著一封相當重要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