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的枝葉上染上了白，微風吹拂枝葉一擺一擺別有一番風味，楚笑笑發涼的雙手揣在兜里，精致的鼻子泛紅。

吃飽回到醫館，藥徒告知小盧氏已經醒來。

“楚姑娘你們送來的病人方才醒來了，剛才吃了藥又睡了過去，不過我看她表情有些惶恐。”

小盧氏受傷以來，雖然昏迷著但渾渾噩噩，時而清醒，時而痛得暈厥，原以為家里沒錢受傷嚴重，熬不過幾天。

可是她不甘心也不放心！

她一生不惹是非，只想低頭過好過日子，前半生搭伙過日子的丈夫是個鐵石心做的人，和離后還折磨著她們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存下的錢，不折手段盡數被偷。

好狠毒的心啊！

受傷的那一刻，她自知活不過幾日，可她不放心自己的孩子。

正是懵懂狗都嫌棄的年紀，又是女孩子，記事了的，大家都窮生活困難，誰敢認領啊？孩子們沒有她，還怎么活啊？

醒來后，小盧氏看著陌生的環境呆住了。

她是死了嗎？

小房間狹小，但燈火通明，房間里放有兩個暖爐，冬日里都不覺得冷，還是說人死后，沒了知覺？才覺得暖和。

想到這兒，小盧氏更傷心了，雙眼通紅眼淚垂掉，看到陌生的學徒端著湯藥走進來，小盧氏以為是孟婆湯，心灰意冷的她神色黯淡的一口喝完。

讓她不惑的是孟婆湯竟是苦的，不像民間傳言般無色無味。

盡管如此，生性膽小的她不敢多言，喝完便躺回床上，情緒低落間睡了過去。

……

“好的。”楚笑笑頷首表示知道了。

時候不早，藥徒說完便退下休息了。

東毛他娘跟老林頭聽到小盧氏已經無大礙醒來，一直緊繃的兩人臉上終于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

不枉費他們辛苦折騰一趟啊！

楚笑笑被他們的笑容感染，冰冷的鵝蛋臉上也掛上一縷微笑，看了一眼夜晚上的星空，道：“要是不出意外，明天小盧氏就能回去了。”

“真好。”老林頭跟東毛他娘道。

“大家忙了一天想必都累了，各自去休息吧。”楚笑笑道。

忙一天，她也累了。

男女有別，老林頭走到隔壁間小房子躺下，因為楚笑笑付了錢，房間里放了一個暖爐，木板床上墊著棉被，蓋的棉被估計有七八斤重，人躺著很是暖和。

老林頭借著窗外照進來的微弱月光，好奇的目光轱轆轉動打量著小房間的環境，房間雖小，但五臟俱全，桌椅茶具，床邊有燃燒旺盛的碳火。

小窗戶外竹子隨風擺動，老林頭沒什么文化，只覺得怪好看的。

東看看西看看，老林頭莫名覺得無聊，一襲空寂感朝著他襲來，以前在家覺得家里人吵吵鬧鬧，婆娘整天在耳旁嘀咕個不停，耳朵都起繭子了，這會兒安安靜靜，一時間竟不習慣了。

……

“楚妹子，我明兒想進點年貨。”楚笑笑剛要轉身就被拉住，東毛他娘一臉不好意思地微笑，“這不快年關了嗎？最近又忙沒時間來鎮上，我買的東西不多，我不會耽誤大伙兒時間的。”

她緊張的舉起手，生怕楚笑笑不同意。

楚笑笑思考了下，家里的三個崽有東毛他們幫照顧著，她相對放心，回去遲點也沒事，而且被東毛他娘這么說，她覺得自己也有不少東西要買。

創業春風吹滿面，家里一些東西該換了，比如又舊又硬的棉被，過年的新衣裳，家里的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

以前家里窮，吃飯生存都成問題，現在有錢了，辭舊迎新逢新年，得給孩子們買兩套得體的衣服了，趙寒言時不時需要運輸蔬菜，要是穿得太差，容易讓人瞧不起。

當然，也不能穿太好，一個半大小子穿太好容易被人盯上。

楚笑笑前世接受著先進教育，現在有錢了，心思變得活絡起來，她無法想象長大后三個孩子除了趙寒言認得點字，其他兩個大字不識。

這樣狀態下，以后能在社會上干點啥？

雖然三個孩子不是她親生的，但人心肉長，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她跟孩子們處出感情了。

她不要求趙寒言跟趙小吉讀書能考取功名出人頭地，但愿他們長大后不怨她，只是趙鈺有些難辦，也不知道是否有女子私塾？

像請先生回家中教書，楚笑笑目前是不敢多想的。

窮鄉僻壤出刁民，創業成功家里變得有點小錢，已經陸續生出不少事端，若是再請個教書先生，怕是會被嚼舌根，被人戳脊椎骨，甚至惹禍端。

再說了，到時候厚臉皮不要臉的人站在道德最高點硬往她家里塞人，那豈不是雞飛狗跳！

況且她不開慈善堂。

她單手摸腮陷入思考，開春后得著手這件事情了。

“正好我也有東西要買，明早我跟老林頭說一聲，盡量中午前回去。”她微微一笑。

東毛他娘長長吐了一口濁氣，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她手背，道：“老林頭是個好相處的人，我買的東西不多，主要是給父子兩買，兩個是粗人，過年沒件像樣的衣服不太行。”

現在她家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有排面的了，不能讓人看輕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壓低聲：“楚妹子，明天你想買什么？”

“孩子身體長得快，我也打算給他們買過年衣服，正好明早一起去吧，集合方便。”

“那感情好。”東毛他娘笑咪咪，又拉她的手：“你對孩子們太好了，哪家親娘對孩子也沒你這般掏心，要說后娘難做，但這里離京城遠，沒以前的熟人，你不用怕被說。”

楚笑笑知道她的好心，目光堅定地看向遠方，道：“無愧于心便好。”

東毛他娘愣了下，對她豎起大拇指。

這份胸襟不是常人能擁有，她覺得楚笑笑早晚會離開這片小天地，梧桐村困不住楚笑笑，小鎮禁不住楚笑笑……再遠的地方名字，東毛他娘不知道叫什么了。

東毛他娘聊完躺回床上突然覺得茫然，她活了半輩子，難道就被這一片小天地禁住了？

窗外微風吹拂，竹子來回擺動傳來沙沙聲，一會兒，蟋蟀聲跟著呼吸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