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寶庫的防御陣法僅次于護族大陣,筑基世家更是如此。
除了唐家,誰也不會想到,今天筑基和練氣后期會成堆出現……
兩名黑衣修士看上去并無大礙,練氣七層自爆足以重傷練氣八層,可他們目前的狀態,非常不合理。
這不是正常修士該有的反應。
人的本能都是怕死的。
除非,有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東西需要守護。
例如那名自爆的楊家修士,比他命更重要的就是守護家族寶庫。
只可惜,功虧一簣。
可這倆人……穩住身形和紊亂的靈力后,便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朝著寶庫前行。
與其說他們是人,不如形容為有意識的傀儡。
強行破開寶庫需要筑基實力,既然只來了兩位練氣八層,想來應該早已準備好破陣手段。
果然。
來到寶庫大門前,這倆黑衣修士就地盤膝而坐,一人掏出一張黑色小旗立于身前,隨即投入狀態,口中念念有詞。
李道恒的神識一直聚焦在他們身上,除此之外,還要時刻注意遠處的戰況。
唐家老祖隨時都會死。
楊家被攻破,接下來就會輪到閔家。
“嗯?!
還能這樣!”
神識反饋回來的場景再次讓他開了眼界。
這拜因教,當真詭異莫測!
那兩位黑衣修士的靈力不斷注入黑色小旗,身體也在發生變化。
兩人的身體像是一道道不可見的麻線編織而成,沒有血肉內臟,也沒有骨骼脈絡!
這些麻線巧奪天工,絲絲縷縷構建出一個人的框架,最后在心臟的位置匯聚,這里便是靈力的源頭——他們沒有丹田!
李道恒很想在看看這團東西到底是什么,但再想深入,便猶如觸碰禁忌,下意識的,李道恒停止了神識的延伸。
直覺告訴他,在查探下去,他會被反噬。
“這拜因教……”
李道恒心情復雜沒,要知道,他的神識堪比筑基!
尤其是突破到練氣七層后,神魂更是較之前有所突破,離筑基中期都不遠了!
走,是不可能走的。
最多麻煩了點。
到嘴的肉,李道恒沒可能不咽下去!
就在他思慮著下一步應該如何快速干掉這兩個不人不鬼的東西時,識海中沉寂許久的石珠突然有了反應。
美味。
很美味。
石珠給他的反饋就是這樣的。
突如其來的饑餓感席卷大腦,李道恒差點本能的就要撲上前去……
修煉到他這個地步,除非靈力枯竭,否則根本不需要進食。
但是現在,李道恒突然聞到了一股異香。
這股香味止不住的鉆入他的鼻腔,讓其蠢蠢欲動……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強壓下心頭的驚懼,他第一次感覺到身體竟要隱隱不受控制!
身體每一個角落的細胞都在發出歡呼,去吃掉前方的美味!
“命中注定的宿敵?!?
李道恒心里突然蹦出這樣的字眼。
這么多年,石珠還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狀況。
之前遇到妙全和尚差點幾次身死,這破珠子都沒反應,現在近距離遇到這拜因教的“產物”,竟引導著他去吞噬對方……
拜因教具體什么實力李道恒不清楚。
但他知道,僅僅是那神女般的照夜,碾死現在的他就像踩死螞蟻般容易!
“我只想渾水摸魚發點小財!
你別拉我下水!”
李道恒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他清楚的很。
干掉那倆緊身黑衣修士,可能問題不大。
甚至這些不是人的東西可能就是消耗品。
但是……能吞噬的話,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這意味著,他是拜因教唯一的劫!
盡管此時的李道恒不過堪堪練氣七層,但成長起來呢?
細思極恐。
換做他是拜因教的人,不計任何手段都要將自己挫骨揚灰!
這石珠究竟是何來歷?
拜因教又是怎么來的?
李道恒的心中又多了一些未解之謎。
只是現在的他太過弱小,去想這些不但沒有意義,還容易自尋死路。
等。
等破開家族寶庫,他在出手。
李道恒只給自己三秒時間。
進去后,是東西往儲物袋塞就是!
不能貪心。
也不可能全部帶走。
至于那倆貨,本想順手解決他們的李道恒也熄滅了心思。
萬一驚動那天空中的照夜怎么辦?
他還真沒自信到能跟筑基修士交手的地步。
更何況那女人手上的紫銅鈴鐺著實恐怖。
連筑基世家的大陣都能輕易攻破,若是給他來一下子……
“你們兩個搞快點吧……”
隱在暗中的李道恒有點著急,他還要分神壓制本能。
那黑色小旗確實在不斷瓦解寶庫陣法,但有了紫銅鈴鐺的對比,這玩意兒被襯托的太過拉垮。
楊家另一邊。
天空中,有了照夜的加入,楊慎修被打的節節敗退。
至于他家練氣后期修士,現在死的只剩下三個!
每個人至少要面對兩個黑衣修士!
這些黑衣修士靈力渾厚程度匪夷所思,肉身更是堅韌的可怕,唯一的缺點就是,缺乏凌厲的攻擊手段……
最關鍵的是,受到致命傷的他們仿佛沒事人一樣!
直到現在,黑衣修士也才堪堪倒下兩位!
其中還有一位是被楊慎修一擊秒殺。
黑衣修士倒下的同時,構造體內密密麻麻的線化作一縷縷灰色光團,飄向照夜……
身邊一位位族人后裔的不斷倒下,讓這位年過百歲的白發老人止不住地淌著眼淚,即使心痛如絞,卻還要強提精神,應付兩位強敵……
哪一個能成筑基的不是天縱奇才?
楊慎修生在了一個好時代,又才華橫溢,一生順遂,可老之將至,卻要親眼目睹這人間煉獄。
他是楊家的老祖,楊家族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筑基修士。
但此刻,他真的有心無力。
楊慎修只恨自己庶竭駑鈍,為什么不能是筑基后期?
也許這樣,就能引來境淵宗的關注,施以援手。
可惜。
終究只是想想。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位位蹣跚學步的孩童,度過青蔥歲月,越過練氣門檻,這些孩子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去見識見識那更廣闊的天地,或許會遇到挫折頹喪,爾虞我詐,甚至身死道消,魂破燈滅;但絕不該是這樣被一邊倒的屠殺!
“住手吧……住手!
別……
別殺了。”
楊慎修突然收起神通法寶,神色哀戚地開口道。
“我……”
楊慎修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楊家大地。
只覺喉嚨發裂……呼吸都是痛的。
“你們想要取代這里,可以?!?
楊慎修老淚縱橫,半空中的他竟有些跌跌撞撞:“請別殺了,他們有些孩子真的很好,會很順從。
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不聽話的……不聽話的都死光了,我也可以去死。
我老頭子賤命一條,活不了多久,抹脖子沒什么。
留著吧,留著可以嗎?
他們修煉到練氣后期不容易……”
楊慎修伸出顫抖的手,指了指正在鏖戰的楊家最后三位練氣后期:“你給他們下禁制都行,我……”
楊慎修艱難地咽了口氣,接著道:“只求別再殺了?!?
說完。
他凌空雙膝跪地,低下了頭。
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他本以為可以帶著楊家轟轟烈烈地去死。
但,
白發人一直看著黑發人接連倒下,楊慎修心軟了。
自己死可以,真的沒關系。
凡人這個年紀,早就是冢中枯骨,他又有何懼?
此刻的楊慎修真的不像一位威震八方的筑基修士。
他就是一個可憐的老頭兒,苦苦哀求著仇家不要趕盡殺絕……
“老祖!
不!
只有站著死,沒有跪著生!”
“我等寧死不降!??!”
“我楊朝飛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氣,也不會妥協投敵!
你們給我去死吧!”
“嘭!
嘭!
嘭!”
最后三位楊家練氣后期修士也自爆了。
其中一位已然半步筑基,這一炸,直接讓兩位黑衣修士倒了下去。
…………
“嘖嘖,聽銀玉說楊家人表面溫和,實則是最有血性,果然如此。”
坤山蒲扇般的大手輕輕拍著,毫不吝嗇贊賞之意。
“你還是這么想的么?”
照夜臉色平靜,看著懸空跪著的楊家老祖,輕聲問道。
“懇求高抬貴手,莫要再殺了?。?!”
面朝大地,心如死灰的楊慎修一字一句地回應著。
那三位楊家練氣后期的死似乎抽掉了他最后精氣神。
他老了。
或許五十年前,他能轟轟烈烈地戰死。
但是現在,哪怕能多活一個楊家人,他也愿意付出一切……
“好。
我答應你?!?
照夜說著,再次晃動了一下紫銅鈴鐺。
霎那間。
分散在楊家底下行動的黑衣修士們停止了殺戮,靜靜矗立。
“謝拜因教不殺之恩!”
楊慎修起身,臉上露出了解脫般的恍惚。
隨即,一掌拍向胸口。
楊慎修,筑基中期。
就此隕落。
另一邊。
陷入苦戰的于初一于十五雙雙神魂一震,相視一眼后,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淡淡的哀傷。
“楊叔,一路走好!”
…………
坤山和照夜帶著一眾黑衣修士離開了楊家。
只剩下閔家了。
此時的閔家已經亂作一團。
大比是不可能大比了,逃命……短時間內也逃不掉。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閔家議事堂內。
此時加上閔照空,也攏共只有十位練氣修士。
外來客卿不算,也沒法在生死存亡之際,要求他們陪著閔家一同送死。
閔家家主已死。
對于高層來說,這并不是秘密。
現在,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顫巍巍的老者。
他比楊慎修還要老很多。
筑基修士的理論壽命是兩百余歲,實際上大多只能活一百七八,普遍只有一百五左右。
年少時四處征戰的閔書樵已經沒幾個月好活的了。
“諸位?!?
閔書樵緩緩開口。
“楊家老祖楊慎修死了,于家也即將陷落,唐家反水,我閔家……大抵也不能幸免于難。”
“老祖,若拼死抵抗,能有幾分把握?”
“老祖,我不信接連這拜因教接連拿下于家和楊家,依舊毫發無傷!”
頓時兩位練氣后期大聲說道。
“老唐……走了有幾個月?!?
閔書樵蒼老的聲音緩緩傳入眾人耳中:“臨終前他已口不能言,緊緊握住我的手,死不瞑目。”
眾人聽到這話,盡皆沉默。
閔書樵口中的老唐,也就是唐培秋的父親。
“據我了解到的信息,楊家大陣連一刻鐘都沒堅持住?!?
閔書樵的聲音再度傳來,猶如一記重錘捶在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閔照空抿著嘴唇,這位代理家主心中默然。
死的是他親爹,卻什么都做不了。
“一刻鐘!”
“怎會這樣!”
…………
閔家一眾高層頓時色變!
不敢相信。
不愿相信。
這是什么實力?
筑基世家的護族大陣,四位筑基初期修士全力進攻一個時辰都未必能攻破!
然而,在拜因教面前,竟然堅持不住一刻鐘!
“不?!?
閔書樵嘆了口氣。
“是不到十秒?!?
…………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沒人愿意開口了。
“他們來了。
走吧,總得出去見一面?!?
閔書樵作為閔家老祖,他第一時間感知到,在他閔家陣法最薄弱的地方,照夜帶人來了。
能如此迅速破陣,離不開照夜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準備。
眾人默默跟著閔書樵后邊,沒人愿意死。
如果可以的話。
“不要沖動,更不要意氣用事。”
走在前方的閔書樵忽然轉身:“我死就好。
你們只要低頭做小,未必不能活著。
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老祖!
鹿死誰手還猶有未知!”
一位閔家練氣九層紅著眼眶,沉聲開口道。
閔書樵失神地笑了笑。
他看的淡然。
雖然這不是應敵,更像是上斷頭臺。
閔家高層尚且如此,更別提族人的反應了……
“其實你不用來,我一個就夠了?!?
坤山看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的閔家族人,眼中的嗜血一閃而過。
他還沒過癮。
楊家老祖自裁的干脆利落,他又沒機會沖入楊家亂殺一通。
現在的閔家,就是他的最佳發泄對象!
“不可大意。”
照夜說著,看向迎面走來的一眾閔家高層。
只是,閔家的練氣后期看到照夜,坤山,以及十幾位緊身黑衣修士時,原本還抱有的僥幸心理徹底湮滅。
照夜,筑基初期。
但是族內大陣已經被她破了。
坤山,筑基中期。
閔家這邊無人能敵。
余下的一種黑衣修士,幾乎都能以二對一……
根本沒得打。
“閔家閔書樵,參見照夜殿下。”
閔書樵直接對著照夜拱手,姿態放的極低。
這讓一旁的坤山看的眉頭直皺,難道不應該掙扎一下?
“投降可以。
你得死。
閔家練氣以上,全部接受控制?!?
照夜微微點頭,平靜地說出了她的條件。
“沒問題?!?
閔書樵想都沒想就直接答應了。
他比楊慎修還樂觀。
只可惜拜因教只會讓這片土地上出現一家代理人,否則閔書樵絕對會心安理得轉投拜因教。
“我不同意。”
就在閔家一眾練氣高層隱忍不發,默不作聲時。
閔照空站了出來。
他死死盯著站在最前方的坤山道:“拜因教的老豬狗,這片土地永遠不會屬于你們。
閔家,也從來不會跪著生!”
“好!
好好好!”
坤山頗為欣賞地看向閔照空。
他就欣賞這種血氣方剛的愣頭青。
虐殺天才,是他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這正合他意!
“照空。
你真的這么想的么?”
閔書樵愣了片刻,有些沒太反應過來。
足足過了幾秒,他才神情復雜的看著自己的曾孫。
“家沒了,可以重建。
人死了,還有下一代。
脊梁要是彎了,可就永生永世也挺不直了?!?
閔照空看著緩緩看向閔家幾位練氣后期:“諸位,今日之局,未必不是重整家族之時!”
照夜看著只有練氣七層的閔照空,突然沒來由的心神不寧。
這種感覺在之前面對其他兩家時并未有過。
閔照空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
他從儲物袋掏出一枚潔白無瑕,和雞蛋差不多大小的白玉。
“坤山,退!”
照夜說話之前,就已然開始先行撤退!
她感應到了莫大的生死危機!
而危機的來源,就是閔照空手上的白玉!
“晚了。”
閔照空灌入靈力,激活了手中的白玉。
下一瞬。
這方天地的上空驟然開始不斷匯聚一股股精純至極的靈力。
在接著。
一道虛幻的白衣身影不斷凝實,似憑空出現!
隨之而來的,是凜冽到極致的劍意。
陽春三月,所有人卻心頭發寒。
遙在十余里之外的軒朗也隱隱有所感應。
他停手了。
重傷狀態下的于家兩位老祖也是。
練劍之人心中的公認第一。
境淵宗走出來的劍仙。
那位的事跡,很像是傳說。
卻又真實存在。
“宋應星。”
軒朗看向閔家的方向,輕聲開口。
閔家上空。
一道白衣身影隔空出劍。
看其動作,似是隨手一擊。
但,首當其沖的坤山卻是須發皆張,全身靈力運轉到極致!
他的身后,更是出現足有幾十米高的虎頭虛影!
“寅虎態!
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緩。
一擊過后,白衣身影緩緩消散。
只是。
閔家地界上,卻出現了一道綿延數百米的溝壑。
溝壑的盡頭。
坤山生死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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