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請祖師的咒語，李修文拜入隱仙派的時候，師長就已經傳下，只是他一心撲在符箓上，不曾留心。

今日真正用到的時候，才知道這咒語并不是嚇唬人的，隱仙派的祖師也不是一般的神仙，在天上也是能說上話的那種。

本就是嚇唬他的，王靈官動了，也就沒繼續念的必要，李修文也就停了念咒。

一雙眼，死盯王靈官，說道：“既然現身了，就不要再回去了。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解釋一下吧?！?

“上仙……”王靈官拉長了語調，“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您的真身……已經不是人？”

李修文神色一冷，笑道：“是不是人，我依然是隱仙派弟子，有‘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不如好生想個借口，反而有助于你脫罪！”

王靈官神色變換，最終還是服軟，作揖道：“我等真靈，受香火熏陶，從神像所生，雖號稱神靈分靈，其實不過竊取真神身上微小的神力。名為神靈，其實不過頂著真身名號的神傀而已?！?

“要不然怎么會任由道士驅使，上仙將我從隱仙派帶出來，個中原委，想必也知道一些。像我這種，被香火熏陶得久了，大抵也只有相當于第二境的實力，一旦做了不符合真神脾性的事，神力還要喪失一些?！?

李修文見他絮絮叨叨沒完沒了，不耐煩的打斷道：“有事說事，何必扯這些旁枝末節的事情?！?

頂著那么一張威武的臉，在‘王靈官’這里，竟顯出了幾分猥瑣。

“上仙，那只狼妖，邪氣入體的情況下，就是四境高人都不是對手。”

“我這個第二境都不到的小小真靈，又怎敢觸它霉頭?！?

“螻蟻尚且偷生，隱仙山門之中，十余神像，也不過出一個真靈。像王靈官這種護法第一神，就更難了?！?

什么二境，四境，聽得李修文有些迷糊。

修仙之類的小說，他倒也看過一些，什么煉精化氣，什么煉氣金丹的之類的。

這個世界，應該也差不多是這樣。

隱仙派授徒的時候，少以功法層級劃分，只是有些修道有成的，被尊稱為真人。所以境界相關的知識，他是真不知道。

這個王靈官講的頭頭是道，不如問問他。

于是李修文問道：“所謂一境，二境，到底是怎么劃分？”

王靈官支支吾吾了一陣，道：“我也只是聽那些外門弟子提過一些。”

“修道第一步，先是要蓄積真氣，真氣大如蠶豆之后，便由中丹田轉到靈臺，能開靈視，見鬼神，亦能內觀身體各處，明察秋毫，稱之為內視?！?

“第二境，真氣大若核桃，可以自由操控真氣游走移動，附著在手腳，即可身輕如燕，又可力大無窮，便稱為引氣?！?

“往上面幾境，我只知道名字，什么煉氣、培元啥的，再多的真不知道了。”

李修文笑道：“你既然只知道名字，又怎么敢拿三四境比那狼妖?！?

王靈官訕訕笑道：“上仙休怪，狼妖法力太強，小神實在不敢觸其鋒芒，為防上仙怪罪，也只是大概估出個境界，讓上仙了解小神的難處。不是我不想阻它……”

王靈官想起來什么似的，補充道：“那狼妖似乎身上也附著了一絲神力，異常精純，偏生還是這山上的，一回來就如乳燕歸巢一樣，小神回過神來，它就已經沖了進去。”

李修文輕輕彈劍，“我以人身修妖道，若是讓師門知道了，必定不會輕饒我……”

王靈官忙道：“自然不會讓山門知道?！?

李修文展顏笑道：“如此甚好。”

“可你要是將訊息傳給山門，讓我發現……”他神色一凜，“我拼著形神俱滅，也要拉你陪葬！”

王靈官忙低下頭，連道不敢。

“昨夜之事，且先按下。下次再有類似事情發生，不求你阻他一息，你只需設法傳音給我，就算你大功一件。如此，可行？”

王靈官低下的頭，神色變換，最終抬了起來：“小神記下了?！?

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

李修文碰見飄然而去，走出殿門之時，線香剛好燃盡，白煙散盡，王靈官回歸雕像，依舊是那個威武模樣。

剛把殿門關上，李修文就有些感慨。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沒想到真靈亦如此，這一日他也算開了眼界。

此番前來問罪，并不是想讓王靈官能替他賣命，這既無大用，也不現實。

他的底線，只有一條。

不能將他‘變’成妖的事情，傳到隱仙派。

他現在情況，可以瞞一些法力低微的人，可瞞不了高人。

從隱仙派帶來的真靈物件，一共有三。

三清畫像，阻狼妖的時候，發揮了作用，據他檢查已經失去了神力。

王靈官像，半騙半嚇，已經堵住他的嘴。

如今就只剩下門神，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見見土地。

李修文捧劍，直往山門而去。

土地就在山門殿中，不等他呼喊，土地公土地婆，就自覺現身，向他作揖。

“上仙?！?

土地公土地婆，不是他從隱仙派帶來，而是此地原有，被李修文遷過來的。

與他并無從屬的關系，更像是寄住于此的客人。

既不需要追責，也不用擔心俺們將消息傳回去，也就沒必要擺什么架子。

所以，此時李修文的表情，也變得和善許多。

“兩位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躲得遠遠的就好。”

土地公與土地婆面面相覷，看這架勢，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話說竟然這么客氣，實在把不到李修文的脈。

兩位土地眼神交流片刻，由土地公說道：“上仙，是不是覺得納悶，為什么道觀供奉的神，就沒有一個人出頭，幫你阻上一阻？”

一聽這話，李修文來了興趣，“但說無妨。”

土地公面露難色，掙扎了幾息，想好了措辭，才開口道：“不是我等不想阻止，那位被污染的存在，是我等的舊識?！?

“以我等與它的聯系，只要與它接觸，就會受到它的影響。到時候非但不能成為上仙的助力，我等很有可能也會成為上仙的敵手?！?

這個時候臉皺如樹皮，身穿舊式深色長袍的土地婆也拱了拱手：“說來還要感謝上仙襄助，祛除了那位身上的邪氣?！?

“我等雖為土地，但也只是寄住于此，拿不出更好的東西，酬謝上仙。”

“不過，‘它’一定不會讓上仙失望，一定會報答你的恩情?！?

這倆土地說話神神叨叨，不過看起來，昨日放過的那只白狼有些來頭。

要不然也不會一出手就是一只朱果。

至于問他倆白狼的身份，他倆要是愿意說，早就說了，既然不說，問了也只是白費口舌。

李修文捧著劍，打開了木門。

走出門檻，向那兩個暗淡無光的門神行了一禮。

兩只門神翩然飛出，面露羞愧之色。

“身為門神，庇佑不了道觀，不值得公子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