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出了袇房，看太陽沉了下去，正掛念豐海城的事情。

小白突然從旁邊竄了出來，笑道：“阿兄，能不能陪我走在，我想去道觀后面。”

道觀后面，有一塊林地，李修文之前看過，也是和小白一起。

李修文覺得小白又在惡作劇，一笑：“天都黑了，林子里黑黢黢的，有什么可看的？”

小白之前拿出過兩本書，其中一本，李修文已經知道是什么，鐘呂傳道集。

但此時卻不是鐘呂傳道集，而是另一本更為破爛的。

這下，又印證了李修文的想法，笑道：“小白啊，小白。你呀，也不能總拿阿兄開玩笑吧！”

白圭卻沒有笑。

也許是因為個頭的增長，她的皮膚又白了幾分。

在太陽落山，天色黯淡的時候，更加顯得白了，有著白玉一般的光澤。

不知是不是錯覺，李修文總覺得。她端莊起來，確有幾分，像廟宇中祭祀神女。

白圭笑道：“阿兄，可不是騙你！”

“俺就是想去看看，去玩一玩，你還沒有陪我玩過什么呢！”

李修文心頭一軟，點頭應下。

白圭主動牽起他的手，徐徐前行。

道觀并不大，不多時，就到了道觀最里面。

李修文取出鑰匙，將銅鎖打開。

推開門，就見密林幽深，里面藏了不知道多少蟲獸。各自發出響聲，一刻不停。

降妖除魔的事，李修文也做過那么幾件。

按說，這夜晚的密林，對他來說，沒什么可怕的。可偏偏這密林，讓他有一種危險感。仿佛看到一只野獸，在張開血盆大口。

也因為如此，他裹步不前，向白圭說道：“小白，這林子看起來可不妙！你要是真想探險，明天一早，我陪你再來一趟。”

小白連忙搖頭，她拉動李修文的手，繼續向前。

李修文就這么被她牽著，走到了林中。

往林中走了幾十步，李修文才發現這密林，好像也沒那么可怕。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柔和的落了下來。

樹干樹葉、以及站在樹干上的鳥蟲，只能看見黑色輪廓，看不見具體的長相。

它們好像并不怕他，即使他靠近了，也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點點螢火，從地下升起。

那些只有米粒大小的螢火，剛穿過密布的枝葉，就化為烏有。

小白依舊領著他往前走，她的表情極為肅穆。

“阿兄，你走后不久。我在林中玩耍的時候，偶然間撿到了一本書。”

她的腳步突然停了，眼前出現一塊兩人高的石碑。

上面的文字，隱隱發著光。

李修文用眼去看，見著四個大字‘湖山山神’。

是湖山，不是樵木山。

小白展開了手中破書，燦然笑道：“這本書的名字叫通幽，好像是某種道法。能直通幽冥，會見鬼神。”

“阿兄，陪我去看看這位山神吧。”

李修文剛想要勸，小白拉住他的手，展開了手中的書。

那書發出了無量的光芒，石碑產生一股吸力，將他們吸了進去。

穿過去之后，就見一處荒廢的大殿。

他們通過的石碑，就是這大殿的門戶。

大殿很久都沒來過了，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

屋頂的瓦片有大片殘破，有一個兩臂長的大洞。。

唯有大殿正中，有一個綢錦席位看起來極為干凈，在虛位以待。

席位旁邊，站著一位神女雕像，華麗繁瑣的衣裙拖曳在地上，個頭和魚白圭差不多。

通體都被熏黑了，眼神空洞，看不到一點神采。

白圭沒有表情的說著話，好似在敘述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這位山神，倒霉催的，被人當做鎮眼，填到了這塊石碑了。她費了很多力氣，借輪回轉世養靈之法，好不容易積攢了一些靈性，恢復了些許人性。死性不改，前去蠱惑鄉民，獲取香火。”

她曬笑道：“哪曾想到，竟然栽到一個凡人手里。”

李修文總覺得，這說的熟稔程度，不像是旁人的事情。

白圭抓著李修文的手：“阿兄，你看那山神之位空著，你要是坐上去的話。能獲取石碑鎮壓之下的千年神性，也可蓄積香火重塑神位，使之再進一層。剛得神位就可，直達第四境。到時候就算那個宗門要找你麻煩，你已是山神。他們總不可能，與這百里方圓，唯一的正神為難。”

李修文問道：“你既然知道這些，為什么自己不坐，偏要我坐上去？”

白圭的臉上露出些許痛苦之色。

“我……不行。”

她勉力笑道：“我和阿兄之間，又何必分你我。你只要成為山神，也能庇佑我不受侵擾，都是一樣的。”

李修文心知，這其中必有隱情。

可看她那個痛苦的樣子，顯然不能刨根問底。

白圭催促道：“阿兄，這山神正位，需要七天時間消化，更需要天時助力。從今天到春分，只有七天時間，你要是再猶豫猶豫，時辰可就過了！”

李修文像是受到某種指令，再不推脫，跽坐在席位上。

那席位原本不大。坐上去之后，像是量身裁量，變得大了幾分，剛好容納。

無數碧綠的光芒，從大殿的石板下飛涌而出，涌入他的身體之中。

舊書隨之浮現，那是稗官野史，記錄了痕跡。

書頁上寫下三個字，“山中虎。”

第一層傳言，剛剛達成，就獲得了110點靈性。

李修文知道，靈性越多，事情越大。這事因緣頗深，恐怕不好應付。

可偏偏，他剛回道觀。迷蹤陣還沒布置，五途鎮封符，還沒準備。

李修文嘆道：“小白，也不用那么著急吧。”

剛剛為了讓李修文快些決定，白圭不知暗用了什么咒語，動搖了他心智。

李修文坐下之后，才醒悟過來，發覺不對。

小白笑道：“這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呢？有了湖山山神的力量，無論什么仇寇，皆不在話下。”

有些事，不必明說。

剛剛見面，李修文就已經知道，小白已經不再是懵懂的妖怪。

可真正要面臨這一點的時候，李修文還是感覺有些恍惚。

他苦澀說道：“阿兄怎么能搶你的東西呢？”

白圭笑道：“阿兄不想承繼山神之位，現在就可以下來。”

“可是你的仇人，我的冤孽，眼瞅著就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要是前功盡棄，還需再等上半月。如果阿兄不肯，我也認了。要是仇寇來犯，你們便一起死在這山上，也算同生共死了。”

她怕把阿兄嚇得狠了，鬧不好前功盡棄，又說道：“這些天，阿兄要做什么事情，盡管吩咐我。我都可以幫你去做。”

李修文無可奈何的，微微點了點頭。

在吳鎮，有一名黃衣道人如同一只奔疾的獨狼，潛入密林而行。

他的手上扣著一張符咒，朱砂寫成，看起來有些邪異。他一邊奔跑一邊悄聲呼喊：“急急如律令，快顯靈，快顯靈。”

一只通體黑色的老虎，貓捉老鼠似的，緊隨其后。一會快，一會慢。

忽然之間，不知發生了什么變故，它的頭頂泛出點點金光。

老虎頓在原地，眼神呆滯。

黃衣道人發現了變故，笑道：“‘種邪術’終于發揮作用了！”

“這么一只四境的妖怪，要是四處殘殺生靈，豐海城的道長總不能坐視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