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德維加一眼看去，只見仁德列克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馬蹄踏入河面濺起水花。

仁德列克的臉上雖無表情，但隔著一條河雅德維加都能夠感覺到他內心的喜悅。

大家都是俗人，誰獲得大權不高興呢？

雅德維加看著仁德列克翻身下馬行禮，她問道：“刺殺我的人是波瓦拉派的，還是沃伊切赫派的？”

一見面就是這種送命題。

仁德列克歡喜的內心瞬間被壓了下去。

怎么回答？

要是加維沙沒有搜查沃伊切赫，這問題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回答波瓦拉。

可他是親眼看著沃伊切赫被搜查的，這就說明雅德維加已經在懷疑沃伊切赫了。

他問過加維沙，雅德維加對波瓦拉有沒有什么吩咐，加維沙只是搖了搖頭說是沒有。

這樣看來是沃伊切赫的判斷出了錯，波瓦拉很有可能是受雅德維加指使的，所以雅德維加才不會有什么吩咐，因為早在先前就已經吩咐過，憑借波瓦拉的記憶力，自是不需要多叮囑什么。

仁德列克總結了一下，這是波瓦拉和雅德維加設下的大網，專門看看里面都有誰。

那么失勢的沃伊切赫看上去倒是一個不錯的回答答案。

反正雅德維加也在懷疑沃伊切赫，那么不如干脆順水推舟，將這個懷疑的罪名坐視到底，解決掉沃伊切赫這個對他仁德列克自己很危險的人，這樣看上去倒是相當的不錯。

可......

仁德列克還在猶豫，沃伊切赫要是自爆拖他下水怎么辦？

雅德維加嘴角已經壓不住想笑的弧度了，仁德列克思考太久了。

她可不覺得對方是因為震驚而愣住，連一聲“啊”都沒有，還沉默這么久，明顯是知道答案，只是在思考回答哪一個更有利，結果發現兩個都沒有什么好處。

要知道，她完全可以讓仁德列克先來，然后回去掌軍再搜查沃伊切赫。

但這樣怎么能夠讓她知道她身邊的這些人都是什么想法呢？

人的想法時刻都在變幻，始終沒有一個確定的想法，再堅定的信任也會有片刻的動搖。

“陛下......”

仁德列克正要回答，雅德維加卻是上前附耳道：“猶豫這些久，你不用再說了，好好想想迪米特里會怎么向我回答相同的問題，你就算不誣陷他們兩個，你好歹也反問一下我為什么會懷疑他們兩個啊！”

說著，雅德維加騎上了仁德列克的那匹馬，將自己的藍底金鳶旗展開，“阿爾加迪斯，我們回加利西亞。

仁德列克，你叫人先把刺殺我的人尸體搬回軍營，再好好想想一個讓我‘滿意’的回答，有用的人即便再有什么不對的也要比無用的人強得多。”

霎時間，原地只剩下了仁德列克一人，不過這次他明白了雅德維加的意思。

雅德維加的意思是不要擔心有把柄在沃伊切赫手上，有用的仁德列克和無用的沃伊切赫，她雅德維加心里面還是清楚怎么選擇的。

不過，對于雅德維加來說，沃伊切赫真的算是無用嗎？

是沃伊切赫失誤了嗎？

如果陛下知道了嘩變和夜襲的事情后，會作何表情呢？

心中盤算著，仁德列克向著軍營走去。

雅德維加將馬帶走了，他只能靠著兩條腿走回去，原本高升的喜悅之情也因這么一事蕩然無存。

另一邊，雅德維加同艾萊娜一同奔向軍營，艾萊娜問道：“陛下，您怎么知道刺殺我們的人是波瓦拉、沃伊切赫兩人中的一人派的呢？”

“刺殺我們......

準確地來說，刺殺我的人就是沃伊切赫派來的，即便我去問迪米特里，得到的答案也是這個。”

雅德維加沒有說原因，艾萊娜只好換個方法問道：“即使真是波瓦拉做的，您也會將這件事情推到沃伊切赫身上嗎？

您若是只問利害、不問是非，只怕無法治國......”

“......”

雅德維加沉默了一會，“你說的對。”

對方聲音越來越小，是對她產生畏懼了。

可雅德維加也很為難。

難道明辨是非就能夠讓貴族們全都聽她的不成？

這很明顯是不行的。

兩人沒有再說話，雅德維加的那句話本來就是為了放棄討論說的。

艾萊娜只說不行，卻又拿不出行的方案，雅德維加明白再說下去也是毫無意義，倒不如將話題了結。

治國人才要不開個招聘會？

聽上去好扯。

至于讓剩下的貴族們給人？

哎，能有多少會的？

看著越來越接近的軍營，雅德維加將這些暫時拋之腦后，原本沉重的心情將要變得輕快時再也輕快不起來。

營寨破破爛爛的，木制的柵欄多處燒焦，現在還有能聞到些煙熏味。

一陣風吹過，雅德維加聞到了血腥味。

或許是已經吐過的原因，艾萊娜倒是沒有什么不適。

兩人勒馬慢行，營口站著士兵，但都一幅疲憊模樣，精神狀態看上去極差。

“艾萊娜，幫我牽一下馬。”

說著，雅德維加當即下馬，拿著旗幟快步走到士兵前，“發生什么事情了？”

“陛、陛下，我們被人夜襲了......”

“傷亡多少？”雅德維加下意識問道。

“不、不知道......”

“沒事，好好休息。”

雅德維加向營內走去，她成立的加百列騎士團，那么她就是加百列騎士團的團長。

營內，許多帳篷都是坍塌倒下的，許多旗幟被燒沒了角，只剩一個中心的圖案。

艾萊娜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忍地看著四周。

在某種程度上，這場面要比科索沃更令艾萊娜反胃。

“覺得惡心就吐出來，沒人會看不起你，沒有誰第一次殺人就不眨眼，同樣也沒有誰會嘲笑一個曾經的自己，至少在這種環境下是這樣的。”

雅德維加說著，艾萊娜卻問道：“陛下第一次殺人是什么時候？”

“這話問的不對，不應該問我第一次殺人是什么時候，應該問我第一次見人被殺是什么時候。”

“......

要我再問一遍嗎陛下？”

“不必了，大概是四五歲的時候，我看著一個異端被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