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三哥的問題,朱傳杰陷入沉思,好半晌以后,苦笑道:
“我想不到別的辦法,被別人欺負了,只有打回去。”
傳仁欣慰的笑了笑:
“沒錯,一味的忍讓換不來和平,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傳杰嘀咕著這句偉人說的話,不由眼前一亮:
“三哥,這話說的真好。”
“呵呵,行了,快回屋歇著吧,明兒一早我跟你去找夏掌柜。”
“誒!那我去了三哥。”
目送老四進屋,朱傳仁溜達著來到院子前的溪水畔,天兒暖了,山上的積雪融化,匯流出一條條潺潺溪流,給這個季節平添一抹詩意。
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望著溪水發呆,不多時,身后傳來腳步聲,腳步很輕,不是故意的,那就只有一個人。
“鮮兒?”
對方腳步明顯一頓,隨后加快走過來,爬上石頭坐下:
“你咋知道是俺?”
朱傳仁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分析!”
“去你的,三兒,我發現你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一天神叨叨的,俺都快跟不上你的想法了。”
扭頭瞥了眼身著小花襖的譚鮮兒,她豎著麻花辮,典型的村花打扮,傳仁笑了笑說:
“你不適合麻花辮,趕明兒把頭發盤起來吧,更適合你。”
“你懂什么,盤頭得是嫁出去的婦女才行,俺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被鮮兒懟了一句,朱傳仁也不惱,笑呵呵的調侃道:
“我那個大哥也是老實,換個人,恐怕早把你拿下了。”
“去!說什么呢,俺是你姐,未來的嫂子。”
“行了,不逗你了,找我有事?”
“嗯,就是,我想問問你,金場好玩嗎?”
好玩嗎?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朱傳仁認真想了下:
“如果沒有把頭、沒有掌柜的,應該還是挺好玩的,但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沒人覺得好玩。”
鮮兒茫然的看著遠方:
“俺也不知道怎么了,自打聽了你和大叔在金場的故事,俺這心就定不下來了,總想出去看看,見識更多的世界。”
朱傳仁怔住,不禁道:
“那你不嫁我大哥了?”
“嫁啊,俺就是覺得吧,人這一輩子不能總守著炕頭,還有院子里這點活兒,總有膩歪的時候,如果有機會,俺也想出去看看。”
隨即,她自己嘆了口氣:
“俺知道這不可能,就是隨便說說,你別當真。”
“呵呵,你這話跟別人講不合適,跟我講沒所謂。”
“為啥?”鮮兒眨巴著大眼睛,一絲不茍的看著他。
“因為我不在乎啊,追求自己的想法是你的權力,沒有任何人能夠干涉,但與此同時,如果因此而遭受了折磨和苦難,那也是你活該受著,別怨任何人!”朱傳仁意味深長的說道。
“俺聽不懂,但感覺你說的很在理。”鮮兒似懂非懂的說。
“呵呵,不說這個,今晚吃什么?”
這話題轉的太快,令人猝不及防,鮮兒愣了好一會兒才道:
“娘把年前熏的臘肉拿下來了,傳武在山上挖了筍,一起炒炒下面條吃。”
朱傳仁感覺口水要流出來了,站起來拍拍屁股:
“走,回家吃飯。”
…
翌日清晨,傳仁和傳杰起了個大早,就是想趕上村里去鎮上的馬車,跟著一起走還能省點力氣。
一路晃晃悠悠,清晨暖陽曬在身上,和煦的春風拂動發梢,馬夫吟唱著靠山小調,感覺世界無比美好。
但一進入元寶鎮,立馬被喧鬧聲包圍,朱傳仁的心境立馬被破壞個七七八八,多少有點郁悶。
進了鎮子,二人便跳下馬車,跟馬夫道別,徑直朝春和盛走去。
跟他們一道的,還有從其他村子趕來的村民,他們或扛或拉,帶著各種山貨來到鎮上換錢。
春和盛所在的位置,相當于后世城市里的CBD,集結著元寶鎮的各大商號,想要賣貨,來這邊準沒錯。
順著人流走了大概十來分鐘,終于看到春和盛的招牌,店門口的馬車絡繹不絕。
卸貨的力巴進進出出,跟其他貨棧一對比,春和盛的生意儼然是另一個維度的,由此可見夏元璋此人的經商本事。
由傳杰帶領進入大門,夏元璋沒在,傳杰問了一圈回來說:
“三哥,你坐那稍等,我去后院叫掌柜的。”
“好,不急!”
朱傳仁自顧自坐下,就見一個小丫頭湊到他跟前:
“三哥?”
他微微一愣,露出笑臉:
“玉書啊,你怎么起這么早?”
夏玉書嘻嘻笑道:
“我得起來做功課,先生昨天教了新學問。”
“原來如此,玉書真聰明,長大了,指不定能成為女學究。”
夏玉書款款施禮:
“那就借三哥吉言啦~”
話音未落,夏元璋的笑聲朗朗傳來:
“哈哈,傳仁吶,我這丫頭古靈精怪,讓你見笑了。”
“掌柜的言重了,玉書聰慧可人,將來一定能繼承你的家業,將春和盛發揚光大。”
夏元璋擺了擺手:
“誒~終究是姑娘家,成不了大事。”
這個年代重男輕女,也是莫得辦法的事情。
“行了,你下去吧,我和你三哥要說事情了。”
夏元璋沖玉書說。
“哦!”
玉書做了個鬼臉,顯然很不滿意父親剛才的說辭。
“這丫頭,都讓我慣壞了。”夏元璋失效搖頭。
“我覺得挺好,自己家人,沒必要講究那么多。”
“誒?這話算是說到我心坎兒上了,如今我們夏家,就剩我和玉書相依為命,我還真舍不得苛責她。”
兩人閑聊了幾句家長里短,朱傳仁終于把話題拉到正軌上:
“夏掌柜,傳杰說,這個東西有著落了?”朱傳仁比了個八,晃了兩下。
夏掌柜微微點頭,笑瞇瞇的說:
“不負眾望啊,我那個朋友剛好要替一位大人物從老毛子手里購買一批步槍,勻幾只給你問題不大。”
朱傳仁卻笑道:
“夏掌柜,我要的可不是幾只啊。”
“我知道,你跟我來。”
夏元璋在前面帶路,兩人走出屋子進入后院,徑直進了一間廂房。
他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將炕上的桌子挪開,褥子掀開,露出一塊隔板,翻開之后,伸手進里頭摸索了一陣,這才露出笑容,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這是一把步槍,用油布包著,看不清里面的模樣,但毫無疑問是一把步槍。
見朱傳仁要接過去,夏掌柜卻把槍一收,笑呵呵的問道:
“傳仁吶,先不急,我得考考你,如果通過了呢,咱們再說接下來的事情,如果不通過,你就當沒見過這玩意,我也從來沒拿出來過,咱爺倆該怎么處還怎么處。”
他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退后半步,舉起雙手:
“好吧,誰讓槍在您手里呢,您說了算。”
夏元璋突然拉下臉,面色陰郁:
“我一家子都死在槍口下面,說實話,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想碰這些鐵疙瘩,但你朱傳仁對我有恩,有大恩,你開口了,我無論如何也得去辦。
但是,我必須得知道你有沒有能力把控這東西,一旦用不好,它不但能傷人,還能傷己,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嗎?”
朱傳仁微微嘆了口氣,點下頭:
“我明白,夏掌柜想問什么,盡管問吧。”
“好,我問你,關于這火器的歷史,你知道多少?”
朱傳仁還以為對方要問自己的計劃呢,沒想到卻問歷史,這也算撞到槍口上了。
他前世雖然一事無成,但卻是個機械控,對于車、槍械、軍艦、飛機、大炮都沒少研究。
當然,讓他去搞發明創造那是難為他,可要是講到哪款槍有什么歷史,或者武器參數之類的,絕對張口就來,不帶含糊的。
只是提前準備的腹稿沒用上,讓他有些郁悶。
稍稍振作精神,沉吟道:
“夏掌柜,再往前的歷史我就不說了,就說說離咱比較近的吧。
1886年,高盧人首先研制出了第一款無煙火藥步槍——勒貝爾M1886步槍。
這類槍械所使用的無煙火藥在燃燒后殘留物小,比能量大,因而初速更快,射程更遠,殺傷力更強,射擊精度更高,口徑也因而進一步下降至8mm。
與此同時,步槍的供彈具也由原來的管式彈倉變成了盒式5發彈倉,彈頭也開始由圓變尖,從而進一步提高了殺傷力。
由此開始,大批旋轉后拉式步槍雨后春筍般地出現,比如魏瑪的毛瑟G98步槍以及毛瑟98k步槍、老毛子的莫辛納甘系列步槍、丑國的春田步槍、不列顛的李恩菲爾德步槍、小本子的三十年式等等…”
夏元璋連連擺手:
“好了好了,可以了,你說的我腦袋都大了,不瞞你說,我對這火器可是一竅不通,現在我信你可以掌控這殺人利器了。”
朱傳仁喘了口氣,說這么多話他也累。
“呵呵,那我能看看這把槍嗎?”
“當然,你自己看~”
夏元璋把槍放到炕上,自己推到一邊,點燃煙袋,優哉游哉的抽了幾口。
朱傳仁沒管他,眼睛盯著油布包,迅速上手解開,露出一把明顯使用過的步槍,他眼睛一瞇,略感失望,心道:
‘果然是伯丹,虧我還以為能弄到莫辛甘納呢,簡直是想屁吃。’
剛剛他聽夏元璋說那個朋友是做老毛子生意的,便猜到了這個結果。
當然,剛剛還抱著一絲希望,現在希望告吹。
也是,老毛子自己的莫辛甘納都不夠用,怎么可能有多余的賣給別人呢?
朱傳仁雙手短起槍身,細細打量,值得安慰的是,這一把應該是伯丹2型步槍,而不是更早的一型或一型改。
如果是那樣,他真不知道該怎么哭,好歹能用上栓動的,總比一型的活門步槍好得多!
不過二型依然面臨著很嚴重的缺陷,就是射速問題。
最早的伯丹步槍是歐洲“后裝技術概念”正式被所有列強所接受的結果。
老毛子鑒于周邊各個歐洲強國早以開始了后裝武器的換裝,所以也向丑國引入了一款使用“伯丹底火槍彈”和“后拉式槍機結構”組成的獨子步槍,也就是單發步槍。
以此來替代當時使用的前裝里治步槍,這也就是伯丹一型的由來。
一型采用的是“直拉式前翻槍機”,到了二型,也就是1870型才使用“旋轉后拉式槍機”,也就是所謂的栓動結構。
其中的伯丹一號步槍裝備常規的“套筒突刺型刺刀”,屬于“輕步槍武器裝備”的行列;
一號改則是為騎兵所設計,去掉了騎兵所不需要的“長矛+突刺型步兵防衛結構”;
而伯丹二號步槍則擁有一整套完整的序列,包括“輕步兵款”“龍騎兵款”的伯丹二號長槍和“哥薩克款”伯丹二號短槍。
值得一提的是,伯丹步槍的產地均在外國,比如一型就在丑國,而二型則在不列顛的伯明翰。
整個伯丹系列總共生產了約300萬只,朱傳仁留個幾十只殺土匪應該問題不大吧?
雖然二型伯丹依然問題多多,比如射速問題,比如10.7毫米子彈問題,但老毛子能靠這把步槍爆K土雞,他朱傳仁就不能用它制裁土匪?
想到這兒,朱傳仁放下槍,問夏元璋:
“夏掌柜,不知道這槍什么價格?”
夏元璋嘬了兩口煙,擺手道:
“你先說要多大的量,要是多的話,我可以給你講講價。”
朱傳仁沉吟道:
“先來個50把吧。”
啪嗒~夏元璋的煙桿兒掉在地上,他也渾不在意,傻眼的看著朱傳仁:
“你要武裝部隊啊?”
“呵呵,差不多吧,不知道您哪位朋友能弄到這么多嗎?”
夏元璋哆嗦著嘴唇:
“傳仁吶,你跟我說說你的計劃唄?我這心臟跳的厲害。”
“您不知道比較好,一旦出了事,別連累到您。”
夏元璋苦笑:
“你以為你出了事,我這能逃得了?”
朱傳仁愣了下,唯有嘆氣,夏元璋說的是,雖然他只起到一個中介作用,可在有心人眼中,他就是幫兇。
也只有把他定位幫兇,夏家和春和盛所擁有的一切,才能被他們占有。
這就是為什么,朱傳仁寧愿冒著殺頭的買賣也要拼一把的原因,只有槍在手,才有話語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