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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歷其境

我見證了歷史。

從1940年11月到1945年9月二戰結束,將近五年的時間里,我有幸在最高統帥部擔任要職,得以親身經歷了我們擊敗敵人、贏得勝利的整個過程,這是一段艱難的歷程,我們時常需要面對敵眾我寡的危急局勢。這些記錄來自我親身參與的許多歷史性會議,在這些會議中,我們規劃戰爭進程,致力于締造通往和平之路。這些會議包括:

華盛頓會議,1943年5月22日至5月25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召開。這是戰爭期間九次盟國會議中的第四次。在這次會議以及之后的幾次會議中,溫斯頓·丘吉爾出于保護大英帝國勢力的目的所執意堅持的作戰計劃,與羅斯福總統盡快擊敗希特勒的基本策略未能達成完全一致。

三個月后,魁北克會議于1943年8月17日至8月24日在加拿大魁北克召開。在這次會議上,盟國之間最終達成了一致的全球性戰略,另一項重要決議則是英國同意美國提出的橫渡英吉利海峽進攻歐洲大陸的作戰計劃。

開羅會議,1943年11月23日至26日,在埃及首都開羅召開。英美與中國達成了協議,盡管這個協議后來并未真正履行過;與土耳其的談判則一無所獲。在這次會議上,我們執拗的英國盟友,極力想要將戰略重點轉移到地中海地區,而美國統帥部則認為,盟國已經達成一致的橫渡海峽計劃,即直搗德國本土擊敗希特勒的作戰行動更為重要。

德黑蘭會議,在兩次開羅會議之間,于1943年11月28日至12月1日在伊朗首都德黑蘭舉行。在這次會議上,美、英、蘇三國首腦——羅斯福、丘吉爾和斯大林首次會晤,就擊敗德國的作戰行動計劃達成一致,并首次就戰后的規劃進行了磋商,包括波蘭的邊界問題,而日后這一問題成為說明我們蘇聯盟友態度的明證。

第二次魁北克會議,1944年9月11日至16日在魁北克召開。此次會議的中心議題是對日作戰。盡管美國陸軍部認為,有必要對日本本土發動進攻以確保勝局,但是我堅信,采取這樣的進攻行動將使美國付出高昂的代價,而我們即使不這么做也一定能夠擊敗日本。

雅爾塔會議,1945年2月4日至2月11日在黑海北部的克里木半島的雅爾塔皇宮內舉行。會議上我們討論了蘇聯對日宣戰的問題,雖然在我看來并沒有這個必要,但是羅斯福總統相信,為了實現他共同構筑世界團結與和平的夢想,只有讓蘇聯參與遠東的作戰行動,才能夠確保他們合作的誠意。

波茨坦會議,1945年7月17日至8月2日在柏林近郊的波茨坦召開,這是最后一次戰時盟國首腦會議。新任美國總統哈里·S.杜魯門和新任英國首相克萊門特·艾德禮(1),在同蘇聯人艱苦的談判中上了他們的第一課,而蘇聯在歐洲所占據的優勢也令在場所有的人都感到憂心忡忡。

在這些盟國會議當中,所有軍事類的會議我都必須參加。另外,羅斯福和杜魯門總統還會要求我參加很多政治會談,那些會談往往只有斯大林、丘吉爾和羅斯福(波茨坦會議是杜魯門)以及少數幾位高級顧問出席。

本書中的大部分內容來自我與羅斯福總統,以及后來的杜魯門總統有關軍事和外交政策事務的日常談話。這些談話大多是在白宮的橢圓辦公室里進行的,在那里有太多的歷史被創造。還有些時候,談話是在總統的私人汽車或飛機上進行的,或是在海德公園(2),在卡托克廷山莊的“香格里拉”,在酒店,甚至在海上——凡是有總統在的任何地方。我們討論的內容非常廣泛,遠遠超出了我作為總統參謀長的職責范圍。我們探討的話題既可能是有關國內一些重大問題,諸如人力資源危機(3)之類,也可能是羅斯福總統對副總統人選的提名。

作為美國三軍的高級將領,我負責主持參謀長聯席會議,總統關于戰爭的重大戰略和政治問題的基本理念,由我負責轉達給他們。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是由英美兩國各個軍種最高領導人組成的機構,凡是由美國召集的會議,也由我負責主持。盡管“三巨頭”曾經在雅爾塔和德黑蘭開過幾次會,但是在戰爭期間,我們與我們的蘇維埃盟友,不曾有過如此有益的合作。

總統參謀長的職責之一是負責甄選出最為重要的軍事情報,提供給總統參閱。同時還要應對來自各個方面的——軍方、外事部門或民間人士,打著或真或假的與軍事有關的名號要求與總統開會,對這些數量龐大的請求進行篩查,也是我的職責所在。我和兩位戰時總統之間這種密切的聯系,自然會引來各色人等來往穿梭于我的辦公室,懷著各種各樣的目的,希望通過我向總統求情斡旋。這些人當中既有那些戰敗和流亡政府的代表,也有我們積極活動的盟友,他們的目的往往是為了得到美國更多的資金支持,更多的武器,甚至是要求派遣軍隊支援。

在1942年7月成為總統參謀長之前,羅斯福總統委派給我的任命是整個戰爭期間最具爭議的一項外交任務——1941年1月至1942年5月,在亨利·貝當(4)元帥搖擺不定的維希政權中擔任駐法大使。

在執行這項艱巨任務期間,軸心國控制下的法國新聞界報道過許多關于我的新聞,但沒有一句是贊美之詞。

鑒于和法國政府之間這種不穩定的關系,我們甚至安排了一條撤退路線,儲備有必需的汽油和補給,隨時做好撤離準備。

我和富蘭克林·羅斯福相識于1913年,那時他剛從紐約來到華盛頓,擔任伍德羅·威爾遜政府的海軍部助理部長。

1915年至1916年間,我擔任海軍部長通訊船“海豚號”的船長。羅斯福曾經乘坐過幾次“海豚號”,我們因此結為好友。他還邀請我去他在海德公園和坎波貝洛島的家中做客。那時的羅斯福是一個體格健壯、精力充沛的英俊小伙兒,善于交際,處事積極果斷。他通曉美國海軍歷史,甚至對建軍以來所有戰役和組織機構的細節都了如指掌。他酷愛航海,是一名具有高超技術的水手和領港員。在我們交往的過程中,他博古通今的學識和出眾才能令我欽佩不已。此后,我們之間始終保持著深厚的友誼,直至他去世。

自從1917年美國正式參加一戰之后,我們之間便鮮有聯絡,直到1937年1月他作為總統任命我為海軍作戰部部長。此后,我們常常一起討論如何為美國建立一支可靠的海上防御力量。羅斯福自身對海軍的興趣,以及擔任海軍部助理部長的八年時間里所積累的經驗,使得他在海軍事務上頗具遠見卓識。

盡管羅斯福竭盡所能避免美國卷入戰爭,但正是因為他諳熟世界歷史,那些過往的經驗教訓使他堅信,美國必須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力量,抵御任何可能從海上發起的入侵行動。他認為我們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并且制訂了切實可行的防御計劃。然而,日本人在珍珠港發動的襲擊,令美國太平洋艦隊遭受重創,也使得美國在短時間內沒有足夠的能力與日本海軍相抗衡。

羅斯福清楚地認識到,除非納粹政權突然倒臺,否則對于我們的國家來說,希特勒始終是一個威脅,最終戰爭是不可避免的。1939年7月底的一天,羅斯福在他的書房里舉行了一個小型儀式,為我頒發了一枚卓越服役勛章,當時他說:“比爾,如果我們開戰,你一定要回來助我一臂之力。”實際上,他擔心我們在1940年就會卷入戰爭。那時,我正準備前往波多黎各擔任總督。不過,直到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之前,美國都沒有參戰。珍珠港事件發生之時,我正擔任駐法大使。四天后的12月11日,德國和意大利向我們宣戰,羅斯福要求我繼續留在維希法國,直到1942年5月皮埃爾·賴伐爾(5)完全控制了貝當政府,才將我召回。兩個月后,我被任命為陸海軍總司令參謀長,這是羅斯福設立的一個職位,作為總統在參謀長聯席會議中的私人代表,負責處理戰時各種繁雜事務。

當1945年4月12日羅斯福總統逝世,副總統杜魯門接任總統職務時,我立即向他遞交了辭呈。但是他拒絕了,并要我繼續留任,直至1949年3月21日。

在與杜魯門總統共事的三年多時間里,像從前與羅斯福總統一樣,我們之間保持著密切的溝通交流。我認為從各個方面來說,杜魯門總統都堪稱一位偉人。

杜魯門總統為人坦誠,處事溫和,體貼周到,對待下屬平易近人。和他的前任一樣,杜魯門總統經常向我咨詢有關軍事和外交方面的建議。他不但善于聽取別人意見,并且能謀善斷、敢作敢當。

但他的管理風格與羅斯福是不同的,一旦達成某項決議,他會將權力下放,依據法律或慣例,將具體執行的權責全部委派給相關部門。在我看來,他所做的決定通常都是正確的并且符合美國的利益。至于某些決策成效不佳,往往是由于具體執行部門的失職所導致。

羅斯福總統在決策之前,同樣會經過深思熟慮并且廣泛聽取各方意見,但是他與杜魯門總統的不同之處在于他對某些執行部門不那么信任,因此喜歡事必躬親,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由他的私人秘書進行協助。那些本應該由執行部門準備的行動方案,常常會交給哈里·霍普金斯(6)或者我來處理,最終要完全符合總統個人的想法。因此,羅斯福總統對所有簽署過的政令或公文都了如指掌。

按照杜魯門總統的做法,這些事情則全權授權給執行部門去做,這條組織管理的原則也是我完全贊同的,但有的時候,我和某些部門之間在準確理解總統意圖的溝通上會遇到一些困難。

盡管兩位總統的處事風格不同,但無論是面對每天形形色色、數量龐雜的棘手難題,還是面對風云莫測、危急復雜的國際局勢,他們都能夠從容應對、成功化解,展現出卓越非凡的領導能力。

于我而言,能夠盡微薄之力輔佐兩位總統,實在是莫大的榮光。在我看來,兩位總統帶領美國人民與不同敵人所做的斗爭,足以令他們彪炳史冊,也令所有與他們共事的人們深懷敬仰。

從我擔任駐維希法國大使開始,在這風云變幻、動蕩不安的五年中,我的記錄從未間斷。我當時之所以寫下這些“備忘錄”,并非是為了如今撰寫回憶錄所用,而是它們在瞬息萬變的戰爭環境中,為我能夠更好地應對復雜局勢提供了寶貴的參考借鑒作用,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它們是無價的。

這些日記全部由我自己書寫記錄,因此有關事件和日期的敘述都是準確的。我在日記中所記錄的,以及引用的時事評論和人物評價都是基于當時的情況和信息,有些人為誤差在所難免,但我已盡量保持準確客觀。所有全部或部分使用密碼發送的資料已經翻譯,這么做的原因不是因為這些信息的內容,而是為了保護當時所使用的密碼安全。

為了能夠給那些需要在浩瀚的戰史資料里探尋事實真相的歷史學家們一些小小的幫助,我已經將這些記錄進行了精簡提煉。埋頭在卷帙浩繁的官方文件堆里進行枯燥乏味的研究還是留給別人去做吧。我講述的是我眼中的故事。


(1)克萊門特·理查·艾德禮(Clement Richard Attlee,1883—1967),英國工黨政治家。一戰中艾德禮曾獲少校軍銜,因此常被人們稱作“艾德禮少校”。牛津大學法律系畢業,做過律師,二戰期間任副首相。在1945年7月首相大選中以絕對多數戰勝了丘吉爾,并與杜魯門、斯大林出席波茨坦會議。戰后,艾德禮支持美國國務卿馬歇爾提出的“歐洲復興計劃”。艾德禮任首相期間放棄了對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控制,使英國加入了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對國內執行經濟緊縮計劃,對大工業實行國有化,并創辦國民保健事業。——譯者

(2)美國海德公園,是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的故居,坐落在哈得孫河岸邊。公園占地180余英畝,原是羅斯福家的產業,1944年1月羅斯福總統把它獻給了國家。羅斯福于1945年4月12日去世,三天后,他的遺體運回故里,安葬在玫瑰園內。今天,這里辟有羅斯福紀念館和以他名字命名的圖書館,總統的舊居對外開放供人們參觀。——譯者

(3)此處應該是指美國在二戰時期的勞動力緊缺。——譯者

(4)亨利·菲利普·貝當(Henri Philippe Pétain,1856—1951),法國陸軍元帥,維希法國總理。1876年加入法國陸軍。1878年畢業于圣西爾軍校。一戰期間因領導1916年凡爾登戰役而出名,成為當時的民族英雄。在法軍索姆河慘敗后,他在最黑暗的時候重振了法軍士氣。二戰法國戰敗后出任維希政府總理,1940年6月22日與德國簽訂《貢比涅森林停戰協定》。1940年7月至1944年8月任維希政府元首,成為納粹德國的傀儡。1945年4月被捕,同年8月因叛國罪被最高法院判處死刑,后改判終身監禁。1951年7月死于囚禁地利勒迪厄島。——譯者

(5)皮埃爾·賴伐爾(Pierre Laval,1883—1945),法國政治家,社會黨人,1914年至1919年和1924年至1926年,兩度任職于國民議會。1930年代擔任過多個內閣職位,1931年至1932年和1935年至1936年兩度擔任法國總理,積極推行綏靖政策,曾簽訂《法意羅馬協議》(又稱《賴伐爾—墨索里尼羅馬協議》)和《賴伐爾—霍爾協定》,出賣埃塞俄比亞利益。二戰期間,1940年6月法國戰敗后,支持菲利普·貝當上臺,同月出任副總理和國務部長,促成將政府遷至維希,并誘使議會授全權予貝當;任內奉行親德政策,深得希特勒信任;后因與貝當產生矛盾,1940年12月被逮捕,在德方庇護下旋即獲釋。1942年4月,由于德國人出面干涉,貝當被迫重新召回賴伐爾任政府總理,貝當成為“傀儡元首”。賴伐爾大權獨攬,兼任外交部長、內政部長和情報部長,進一步縱容了納粹德國當局對法國人民的凌辱并動用法國的經濟力量支持德國的侵略戰爭。1945年10月9日,被以叛國罪判處死刑。——譯者

(6)哈里·勞埃德·霍普金斯(Harry Lloyd Hopkins,1890—1946),美國政治家。1938年至1940年任商務部長,是羅斯福總統的重要顧問之一,也是新政的主要設計者之一,參與組建并領導了公共事業振興署。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霍普金斯是羅斯福的首席外交顧問,并在《租借法案》的制定和實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有“影子總統”之稱。——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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