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去前,劉宏宣布兩日后開大朝會,這兩日大家接著奏樂,接著舞。
但第二天,劉宏的使者就來盧府,恭敬的把劉備請進了皇宮。
“陛下萬年。”
“平身。”
“謝陛下。”
為何兩人之間會有如此濃重的禮儀?因為旁邊還有外人,嗯,也算不上是外人,那人是天下劉氏宗親的宗正,劉虞。
“劉備拜見宗正。”
“玄德免禮。”
劉備起身后觀察著劉虞,劉虞也打量著劉備,兩人四目相對,劉虞笑道,“玄德果真乃人中翹楚,你的千字文我看過了,比起某些經典也絲毫不差,在啟蒙方面更是曠古爍今呢。”
難道和《千字文》有關?想到這里,劉備躬身說道。
“宗正謬贊,劉備也只是將前人的事跡話語總結起來而已,并非我的功勞,是整個華夏先輩們的功勞。”
劉宏笑道,“你就別謙虛了,雖然都是前人前事,但怎不見那些窮經皓首的老儒們總結過一章半句,以朕看來,你不比那些大儒差。”
劉備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除了在會稽的時候對蔡琰戲做過一首讓人捧腹的童趣以外,所作的每一句文章都是剽竊來的,哪兒敢應承,但他的態度在劉虞眼里卻是謙虛,對這個遠的沒邊的后輩子弟倒是越發的欣賞了。
劉虞這人為人謙和,又非常推崇周禮,從對待外族的態度一點就能看出來,但這也會給他以后的命途留下禍根。
三人聊了一會兒,劉宏也說明了讓劉備來的原因。
“拜竭太廟?”
劉備有些詫異,太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劉氏皇族的祖祠,自己不過是劉家邊緣的不能再邊緣的一個,他有什么資格面見祖宗靈位?
劉虞說道,“無需驚訝,玄德你是中山靖王之后,高祖的第十九代玄孫,自然是有資格祭拜祖宗的。”
劉宏也點頭說道,“正是此理,其實按照朕的想法,此次你在黃巾之亂里立下汗馬功勞,朕是要把你過繼到穆王膝下重新繼承中山國國號的。
但宗正說此舉于禮不合,而且你的功勞也夠不上,所以只能作罷,但以朕看來也并不是什么不可為的事情,高祖白馬盟誓,非劉姓不可封王,但你是高祖的玄孫,也沒什么不合適的。”
劉備聽完人都傻了,劉宏的意思是要變相的給他封王啊,他哪兒來的勇氣,也難怪劉虞會攔住他,這要是說出來,滿朝百官不把他噴死。
“陛下萬萬不可,劉備只是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小事,如果陛下如此高捧是會被天下人抵觸的,而且…”
“無需再言,朕自有計較。”劉宏擺擺手,顯然是沒放棄這個念頭的,只是現在確實不合適,扭頭看著像個石頭人一樣不說話的劉虞,他有了主意,既然劉虞說劉備功勞不夠,那把他派出去打兩局對外戰不就有了?
這會兒不是北地羌人和鮮卑人都跳起來跟自己鬧嗎,不如派他去撈一波?
劉虞不知道劉宏在想什么,但看他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輕磕一聲說道,“陛下,您要是沒有什么吩咐我就帶劉備去太廟了。”
劉宏回神擺擺手,“去吧,早去早回,結束以后玄德就別回去了,到宮里來,朕還有些事要跟你說。”
“諾”劉備也不知道劉宏要干什么,跟著劉虞出去了。
太廟位于城外東南方向,其宮殿不比皇宮小而且守衛更加森嚴,整個太廟分為七廟,供奉的是太祖、太宗、世宗、中宗、元帝、世祖、顯宗。
但七廟顯然是不夠裝下大漢的這些有廟號的皇帝,明帝崩,章帝根據明帝的遺詔,把明帝神主放在了世祖廟更衣別室,章帝崩,和帝立,和帝效仿,把章帝神主和明帝一樣也藏進世祖廟。
到了劉宏這里,太廟里已經有十二位祖宗,其中高廟五主為太祖、太宗、世宗、中宗、元帝,世祖廟七主為世祖、顯宗、肅宗、穆宗和帝、恭宗安帝、敬宗順帝、威宗桓帝。
除此之外還要各帝皇后以及有功之臣的陪祀,如陪祭太祖的文終侯蕭何,陪祀世宗的景桓侯霍去病等等。
這一圈走來,劉備既是膽顫又是疲憊,他生害怕這些祖宗們顯靈從排位里跳出來指責他不是自己血脈,沒有資格祭祀他們,畢竟自己是穿越者這件事已經算得上神怪異志了,還真不好說有沒有鬼神一說。
用了足足一個時辰,劉備才有驚無險的走到了太祖廟,剛踏入前院廟門,突然一股怪風刮起,打著璇兒的在庭院形成了一股龍卷風。
此風來得快去的也快,將庭院里的落葉灰塵卷到隔壁兒子家就停了下來,劉備嚇得癱軟在地。
著實是被嚇到了,心想莫非是劉邦那老流氓看出了什么要收自己?
卻不想劉虞見此大喜,連忙跪在地上高呼太祖顯靈,自己跪拜還不夠,拉著劉備在廟外就對著劉邦行了三拜九叩之禮。
劉虞起身后看劉備的眼神都不同了,簡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寶。
劉備讓他看的渾身難受,他現在看劉虞都覺得是劉邦附了他的身,小心翼翼的問道,“宗正何故如此看我。”
劉虞一巴掌拍在劉備肩膀是大笑道,“大喜啊。”
“何喜之有?”
劉虞對太祖廟拱手一禮后說道,“玄德可知這是什么風?”
劉備沒耍寶跟他科普什么叫龍卷風,疑惑道,“怪風?”
“什么怪風,這是神風。”劉虞昂首說道。
“玄德豈不聞太祖于彭城遇大風而脫困才有了我大漢,后,世宗時鏢騎大將軍于闐顏山遇大風而大敗匈奴,世祖昆陽之戰遇大風以兩萬人戰勝偽朝王莽四十二萬新軍才有了東漢。
玄德今日于太祖廟遇神風豈不是太祖顯靈,不行,我要回去稟報陛下,你自己去祭拜太祖吧。”
劉虞說完就跑了,也不知道他穿著那一身隆重的禮服是怎么跑的如此之快的。
劉備猶豫了好久才推開了太祖廟的大門,后世的時候,漢朝太廟早已不復存在,他抱著考古的心理進去,對劉邦的恐懼也消減了一些。
內里香火不斷,倒也不顯得幽暗,只是兩旁陪侍的雕像讓劉備又提心吊膽起來,這些泥胎木像被香火熏染的如有靈性,劉備心里本就有鬼,更是不敢多看。
挨個跪拜后,劉備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到了劉邦靈位前跪下,三拜九叩后抬起頭看向劉邦的靈位,煙火繚繞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放蕩不羈的老人半躺半坐在那里,脫掉鞋后撓完腳趾還去挖鼻孔。
劉備噗嗤一聲笑了,復大笑著盤膝與靈位對坐,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來此世雖然是意外,但也是娘胎里出來的劉氏血脈,您不拘小節,想來是不在乎的吧,我會盡量保住大漢的。
但您也知道如今的漢室已經糜爛到了極點,我最多做點錦上添花的事情,要我拼命可不行。”
恰在此時,劉邦靈位前的供果掉落一個,一路滾到了劉備的面前,劉備也不嫌棄,撿起來擦擦就放進嘴里,咀嚼片刻皺起了眉頭。
這果子干癟無味,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
劉備出了太廟后回頭看了眼這個,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來的地方后就乘車回到了皇宮。
還是西苑,劉宏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但劉備并沒有見識到傳說中的露天轟趴和劉宏的獸園,也不知道是劉宏小氣還是本來就沒有。
劉宏已經聽到劉虞的匯報了,此時看著劉備是看哪兒都覺得他身上帶了祖宗的靈氣,劉備十分無語,龍卷風而已,真是沒見識。
“來來來,趁著你現在帶著祖宗靈光,快來摸摸辯和協。”
劉備無奈的被他拉到了劉協和劉辯的旁邊,劉辯已經被立為太子,劉備自然不能直接上手,行禮后在劉辯的肩膀是摸了下,到劉協的時候,劉宏直接將劉協放進了劉備的懷里。
“看看你小侄兒,看看這鼻子,這眼睛,跟朕小時候一模一樣。”
劉辯在一旁有些羨慕,從前父皇的愛都是自己的,后來劉協出生,王氏死,父皇再也沒像從前一樣抱過自己了。
劉備聞言翻了個白眼,要長的跟你不像那不是要出大事了,逗弄兩下,劉協在他懷里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看來這孩子很喜歡你啊,在我懷里他都沒這么笑過,只知道抓我的珠簾。”
劉備笑道,“陛下威嚴,皇子協能在您懷里玩耍已經是了不得了,臣身為臣子,皇子自然放的開。”
劉宏揮退侍者后踢了劉備一腳,“猴崽子不老實,盡說些好聽的話。”
劉備笑著求饒,知道這會兒該改口了,連忙說道,“小弟說的都是實話,堂兄怎么打人呢。”
“打你算是輕的,我有個事想讓你來辦。”
見劉宏要說正事,劉備也收起嬉笑問道,“不知是什么事?”
劉宏靠著亭欄說道,“你如今在朝了,我想讓你給辯和協作啟蒙老師,你覺得如何?”
劉備不覺得如何,自己是個什么水平他自己清楚,讓他來教劉協和劉辯,那不是誤人子弟嘛。
“堂兄,你沒開玩笑吧,我都還是個學徒,你讓我教他們?”
劉宏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既然能寫出《千字文》這樣的啟蒙書籍,做個啟蒙教授有什么難的?”
“這不一樣。”劉備苦笑道,“我的學識不足,撐不起這個工作的,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劉宏皺眉,“你不想呆在朝堂?”
劉備撓撓頭說道,“我正準備跟您說呢,我想去中山郡當太守。”
劉宏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乃翁還沒給你爭取到中山國的王位呢,你這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赴任了?
劉備趕忙解釋道,“前日我就和師君聊過,劉備幸進不適合在朝堂久立,而中山郡離涿縣近,所以我想去那里任職。”
劉宏沒說話,想了很久后揮手讓他回去了,劉備說的雖然是實話,但他還是不舒服,自己費勁巴拉的要留他在朝堂就是為了讓劉備有朝一日能支棱起來和自己一起對付世家,他居然想跑路,咱堂兄劉怎么會高興。
時間一晃,還沒到兩天時間呢,大朝會就因為三件急事召開了。
一是涼州告急,韓約、邊允兩個叛徒改名韓遂和邊章加入叛軍后,北宮伯玉領十萬羌騎劫掠涼州,董卓沒打過。
二是幽州刺史郭勛病死了,幽州因丘力居和張純的叛亂而動蕩,郭勛一死對那邊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急需新的刺史前去主持大局。
三是黃巾軍的殘余又開始作亂了,黑山里一個叫張牛角的扛起了黃巾軍的大旗要跟朝堂負隅頑抗。
大會上劉宏照例當起了吉祥物,下方宦官集團和文官集團吵的火熱讓劉備算是見識到了劉宏平時的日子是什么樣的。
最后討論出結果就是,讓原本在這次朝會上要被免職右車騎將軍的朱儁領兩萬禁軍前往涼州鎮壓,西中郎將董卓原地免職,押回雒陽治罪。
幽州刺史也有了結果,不過在劉焉的提議下改為了幽州牧,由劉虞擔任,劉宏干脆又任命劉焉為益州牧,太仆黃琬為豫州牧。
劉焉提出改刺史為州牧當然不是好心,州牧雖然和刺史干的活兒是一樣的,但權利可大的多。
而劉焉原本想去交州避難的,但聽門客說益州有龍氣,他那顆不安分的心就有了計較,在提改刺史換州牧的時候特意提到了益州未定,自請益州牧。
劉宏對劉氏宗親好的沒話說,揮手就同意了,而滿朝百官對此也沒反駁,他們想的是既然這三州能復立州牧,那自己的地盤是不是也可以動動小腦筋?
雖然劉宏沒答應,但以后有的是機會操作,黃巾沒了再來個綠巾也不是什么難事,不怕以后劉宏不開口。
最后就是劉備如愿以償得了中山郡郡守的位置,咱皇甫將軍很大氣,他對劉備也很滿意,劉備找到他說的時候就同意了,親自上奏請的員。
最后是盧植,他不但官復原職還直接升任了太仆,名列九卿,算是給他沒能封侯的一個補償吧。
時過兩日,僥幸保住右車騎將軍位置的朱儁連夜帶人奔赴金城郡剿滅北宮伯玉去了,而皇甫嵩也帶了一萬禁軍和劉備的四千人奔赴黑山,他們要先收拾了張牛角一伙人才去上任。
而在朱儁出發前,劉備專門找到他談過董卓的問題。
“如果時機適合,朱公就把董卓就地格殺了吧。”
朱儁皺眉問道,“玄德和董仲穎有仇。”
劉備沒辦法告訴他董卓以后會做些什么,只是假借蔡邕曾給董卓批命此人有狼顧鳶視之相,恐日后會做出噬主的舉動。
朱儁點頭應下,但能不能成,劉備也沒底兒,只當是一步閑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