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戌時張飛派人回來稟報，山陰城外屯兵五萬，郡城快要守不住了。

劉備敲著桌子看向下面的蔡邕關(guān)羽等人，老蔡黑眼圈有些重，連著十個時辰忙碌于俘虜?shù)姆诸悊栴}，沒怎么睡好。

看他那樣子，劉備本來想說點孝敬話的，可老蔡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望著他，他慫了。

“咳咳，益德傳回來的消息你們也知道了，兩位覺得我們該怎么做？”

黃喬說道，“郡城被困，我們自然應該馳援，只是戰(zhàn)況不明，三縣出兵也最多能去一萬，要不先召集其他幾縣前來支援？”

他這意思是不怎么想去山陰了，會稽縣以會稽山為屏障，只要把控了會稽山，兩萬人把守，十萬敵軍也不一定能打到會稽縣，完全沒必要冒險。

梁集想想說道，“戰(zhàn)場瞬息萬變，等其他幾縣出兵救援恐怕是來不及的，不過這件事還需劉縣令做主，我們聽著就是。”

問題又回到了劉備這邊，黃喬的想法劉備還是能想明白的，如果真要靠著會稽山來守的話他還有一招斷子絕孫的計謀，就算吳桓帶二十萬人攻打會稽，他都能完勝，但蜷縮在會稽顯然不符合目前的形式，所以還是要出兵才行。

“吳桓還在攻打山陰，這說明他還沒得到會稽縣黃巾軍被消滅的消息或者他無心他顧，我們這時候主動出擊可比日后兩軍對壘的勝算要大的多，而且，兩位兄長也該為自己的前程想想了，主動出擊替太守解圍和咱們有能力卻沒有及時救援這兩種選擇的結(jié)果是什么，你們應該明白。”

能是什么結(jié)果呢，無非就是獎賞分瓜和一定會被追責，該怎么選，兩人還是分的清的。

黃喬拱手道，“多謝劉縣令指點，某家明白了，請您下命令吧。”

劉備看看在場幾人，蔡邕、關(guān)羽、唐河、黃喬、梁集、楊業(yè)、李嗣，蔡邕不可能讓他上前線，楊業(yè)、李嗣也同樣如此，唐河熟悉山陰的情況是必須去的，黃喬和梁集也要去，他們代表的是兩縣，最后就是關(guān)羽和張飛了。

會稽縣必須要有人把守，劉備可不想回來的時候城頭的會稽二字改成了別的什么東西，但關(guān)羽武力拔群，在戰(zhàn)場上有他和張飛在，自己活著的機會至少高三層，這該怎么選擇呢？

蔡邕見他猶豫就說道，“老夫年紀最大，不妨倚老賣老提個建議如何？”

劉備哪兒會有意見，拱手讓蔡邕繼續(xù)說。

蔡邕說道，“此次援助山陰，黃縣尉和梁縣尉各帶一千士兵組成部曲，會稽再抽調(diào)三千人給唐副將，你們?nèi)私M成一個營，會稽這邊玄德、云長、益德領(lǐng)五千人組成一個營，兩營合一軍由玄德領(lǐng)軍。

縣城這邊還剩下將近一萬五千人也足夠應付除山陰兵敗吳桓舉兵攻城的情況，玄德要是放心，就由我來主持，你們覺得如何？”

老蔡的安排既照顧到了黃喬和梁集又解決了劉備的后顧之憂，他們都沒意見，只是，老蔡畢竟是文官，守城作戰(zhàn)這種事他能行嗎？

感受到劉備的眼神，蔡邕胡子一吹挑了個白眼，很想讓人去把自己書房里那關(guān)于兵法的一百多卷藏書拿來砸在劉備臉上，以解心頭之氣。

咱劉縣令還是有點眼色的，立馬拍板把事情定了下來，關(guān)羽等人先去召集隊伍，劉備無所事事就跟蔡邕聊了起來。

“蔡公覺得黃巾軍還要猖獗多久？”

蔡邕想了想，略帶譏諷的說道，“那就要看世家們想打多久了。”

劉備啞然，事情好像還真是這樣，底層人從來沒有選擇權(quán)，你所認為的選擇都是別人給你的，也不知道張角知不知道這一點，不過呢，他知道也沒用。

蔡邕又說到，“自高祖以來，大漢的軍隊就沒有潰爛過，這是值得慶幸的，羽林八衛(wèi)仍然是最強的兵，但他們沒有最強的將，如果朝堂是上下齊心的局面，黃巾軍最多一個月就能平息，但如今嘛…

我估計要打到來年這個時候了，這還是基于世家貴族撈足利益，要是他們覺得還不夠，打到大漢崩潰也是有可能的。”

劉備沒說話，就他所知的歷史而言，黃巾軍在光和七年起事，光合八年被蕩平，歷時十個月，但這是因為張角離奇病死還有過部隊膨脹過快而失控的原因，顯然當時世家并不滿意這樣的結(jié)果，所以殘余的黃巾軍還存在了十年之久。

“唉，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guān)路。

望京都，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jīng)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蔡邕閉目回味，心里也頗為感傷，回過味來笑道，“你這豎子，身為大漢宗親，難道你也覺得大漢將亡嗎？”

劉備苦笑道，“哪兒有千年不變的朝代，周以八百歲而亡，秦僅兩代，大漢至今已有四百年的國祚，就算明天亡國我也覺得不稀奇，畢竟，有些人已經(jīng)等了太久。”

“東周，西周，東漢，西漢，你就沒想過打破世俗建立一個南漢或者北漢？”蔡邕側(cè)著身子，那模樣就跟真的對劉備充滿了希望一樣。

可惜劉備沒想過當皇帝，就連做官也沒興趣，擺手笑道，“您別打趣我了，天子之位太重，我這細胳膊細腿的扛不住。”

蔡邕坐正身體開始處理公務，就跟剛才的問題從來沒問過一樣，劉備拱拱手出去了，馬上要出兵北上，一些該交代的還是要交待才行，內(nèi)務不用他去管，不論是百姓的管理還是秋種屯糧都由蔡邕去實施，他主要的作用就是當個吉祥物在全城巡視一遍，讓民眾安心。

……

“大娘，你是二狗的娘吧，我在征兵的時候見過您。”

老大娘局促的擦擦手說道，“明廷天大的人物還能記得老婦人我，我真是，哎呀，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劉備笑道，“什么天大的人物，我就是一個小縣令而已，感謝您培養(yǎng)出了二狗這么優(yōu)秀的士兵，他如今是伍長，還有殺敵三人的軍功，等戰(zhàn)事平息了以后，分兩畝良田是沒什么問題的。”

老嫗捏著衣角連呼大好，又有些擔憂的說道，“軍功自然是好的，還是要平安回來才好啊。”

劉備抿抿嘴，擠出了一句干巴巴的安慰。

打仗是會死人的，誰都有可能死在戰(zhàn)場上，他不能給這個老人家任何承諾。

又和幾個軍屬聊了幾句，劉備有些沉重的走回了縣衙，還是那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戰(zhàn)爭的苦難都要最底層的人來承受。

“唉，這亂世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關(guān)羽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小聲說道，“如果這天下在大哥手里，肯定比現(xiàn)在要好很多吧。”

劉備笑笑說道，“大漢的底子已經(jīng)爛了，誰來都是一樣的，我那族兄就是個例子，斗倒了竇氏又和世家斗，結(jié)果呢，終歸是敗在了世家手里，所以，要想救世就必須消除世家。”

“那就撕碎他們，只要我們兄弟齊心，一定可以打破他們的束縛。”

“談何容易，世家盤根錯節(jié)，已經(jīng)編織成了一張誰碰誰死的網(wǎng)，我既然看透了他們的本質(zhì)，我又怎么會再撲上去呢？

我啊，只想求個安穩(wěn)，誰做皇帝都一樣，大不了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就是。”

關(guān)羽不服，他正值少年，最是熱血的時候，他想要救一救這個世道。

“大哥，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劉備沉默了一會兒，他的思緒飛到了前世，縱然是那個火紅的世界一樣有世家，只是他們的影響已經(jīng)被降到了最低，早已經(jīng)淡化出了普通人的世界，或許那才是最優(yōu)解，此法雖好但并不適合現(xiàn)在，那就剩下另一種方法。

“有的，有句話叫打不過就加入，如果有人能成為最大的那個世家，然后一統(tǒng)天下，又集三代人齊心協(xié)力，或許可以盡最大的可能消除世家的影響。”

“最大的世家…那不就是劉氏皇族？”關(guān)羽摩挲一陣醒悟。

劉備笑道，“所以光武帝扛起了東漢的大旗，雖然他也失敗了，但也為大漢續(xù)了兩百年的命，可如今呢？我那堂兄獨木難支，眼看著就要天下易手，誰又能如光武帝一樣站出來？我看啊，是沒有咯。”

關(guān)羽沒說話，只是眼神變得格外的熾熱，誰說沒有？眼前不正有一人可擔此大任嗎？

劉備沒注意到關(guān)羽的目光，等到唐河來報集結(jié)完畢，做了個簡單的戰(zhàn)前動員，八千人出城與張飛匯合浩浩蕩蕩的向山陰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