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面無表情的走過尸體，其實腳肚子已經在打轉了，如此多的死人，鮮紅的血液和那些還沒閉上的眼睛讓他仿佛置身地獄。

與他有同樣反應的還不少，民團成員說到底，他們的身份也是農夫，殺雞宰羊是把好手，但殺人，恐怕沒有幾人經歷過。

劉備強裝鎮定的走到活著的土匪面前問道，“誰是王勇？”

無人回答，他們都嚇壞了，張飛見此大呵一聲，“回話！”

本就肝膽俱裂的土匪當場就嚇暈幾人，一個土匪哭喊著說道，“王勇已經死了，那邊躺著的就是。”

劉備掏著耳朵看了眼張飛，不愧是你，能喝斷當陽橋的張三爺嗓門就是大。

“劉桐，去看看。”

劉桐領命翻開倒地那人，正是王勇。

“團使，賊首王勇伏誅。”

林屯一個月前開始收集周邊土匪情報，劉桐親自帶隊走遍了涿縣境內八個寨子，不可能看錯。

劉備點點頭看向剩下的五十來人，“想死還是想活？”

嚇壞了的土匪哪敢有二話，磕頭作揖的說道，“想活，想活！。”

劉備又說道，“爾等落草為寇理當死罪，但涿縣明廷公孫瓚憐憫爾等都是為生活所迫的黔首，特意吩咐我給你們一次機會，只需你們通過涿縣考核就能重回黔首身份，分田地享受與涿縣治民同等待遇，你們可愿意？”

土匪們難以相信，在他們的認知里，自己等人不被砍頭就不錯了，還能重回良籍再分田土，這種好事哪兒去找，生害怕劉備反悔，磕頭搗蒜的就答應了。

劉備見他們識趣也就點點頭，“張飛清點戰損，劉桐給他們記名造冊。”

又看向剛才答話那人，“你叫誰什么名字。”

“罪民孔二狗。”

劉備毫無波動的說道，“你們等在此等我五日，此期間糧食隨便你們吃，但若是等我回來發現你們有任何一人逃走，就別怪我心狠把你們全殺了。”

孔二狗連連磕頭，“不敢，不敢，誰要是敢逃走我第一個殺了他。”

劉備也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現在分不出人手管理這些俘虜只能出此下策，但他們逃走也沒什么，左右不過幾十個農夫而已，逃出豬兒山也逃不出涿縣。

一刻鐘后張飛清理完戰損稟報，“無人傷亡，只有羽箭折損一百支。”

“豬兒山土匪共余五十四人。”

“繳獲糧食三百石，錢八十金。”

劉備嘖了一聲，豬兒山這伙人太窮了些，想想也知道根結所在，豬兒山是最靠近縣城的，要是他們都肥的流油，那涿縣得亂成什么樣子。

“三刻鐘后出發，連夜突襲禿驢山。”

三日過去，涿縣民團連拔五寨，殺敵一千余人，俘獲土匪八百余人，繳獲糧食三千石，錢一萬五千金。三日下來民團也死傷了三十八人。為了應對接下來的戰斗，劉備從土匪中挑選了一百精壯充當雜兵，民團人數不減反增，三百六十二人就在第三日日落抵達了玉兒山。

此地是涿郡的交通要道，上接廣陽郡，下至中山國，不管是行商還是行軍這里都是必經之地，按理說如此要道不可能被一群流民占據，奈何漢庭糜爛，天子政令都出不了雒陽，兼之地方鄉紳林立才給了張彪機會。

根據劉桐調查來的情報，這個張彪也不是什么流民，他本是廣陽郡薊縣一大戶人家的護衛，因對主家女公子起了色心，用強不行反而殺了人家，被主家發現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聯同十一個護衛滅了主家滿門，卷了財物一路逃到涿縣來在玉兒山落草為寇，干起打劫的行當，三年時間過去，玉兒山已經有了千余土匪。

“地形圖。”

劉備接過劉桐繪制的地圖，上面詳細的標注了各個地方的兵力哨崗情況，五十個哨崗占據上山的主路兩兩相隔不超過三百米，只要有一個土匪發出呼喊，不出一分鐘，山寨就會知道情況。

“咱們子時上山，到時候劉桐你帶林屯拔除哨崗，一刻鐘之后我帶風火二屯上山，今晚有多少弟兄會死在路上就要看你們的了。”

“末將必不辱使命。”

劉備看向周圍人，連著三天廝殺，這群見了血的士卒氣勢更盛，他有理由相信那群大部分都是農夫的山賊絕對不是自己等人的對手。

“修整。”

兩個時辰后，已經到了子時后半段，林屯所有人檢查裝備，口含木棍，在劉備點頭示意下悄悄摸上了山。

一刻鐘后劉備帶頭前奔，張飛護在他身邊，孫余緊隨其后，這次火屯走在了風屯前面。一路狂奔，兩刻鐘后山上警示敵襲的呼喊聲和敲鑼聲混雜在一起，劉備不敢耽擱，命令部下再快三分，孫余帶領火屯越過眾人極速上山。

行至寨門前廣場，一波箭雨就逼迫著林屯后退到火屯兩側。

孫余瞇眼看去，對面弓陣混亂，弓箭疲軟只能到五十步，隨即揮手摘弓，“望！”

“射！”

百人齊射，又是強弓，箭頭跟催命符一樣落進前方敵營，站在最前頭的持弓土匪倒下去數十人，活著的也只敢奪路而逃。

射活靶子的機會孫余怎么可能錯過，兩輪攢射，土匪窩里響起了遍地哀嚎，張飛趁此機會已經跨過寨門，只聽寨內一聲大喊。

“何人敢闖我燕云十二騎山寨！”

張飛聞聲盛怒，虎目一瞪，“賊子也敢以燕云為號，吃某家一矛。”

說話間張飛撿起地上一短矛投射而出，兩米長的短矛帶著勁風呼嘯而去，那人驚叫一聲慌忙躲開，短矛射入門框炸裂，嚇得周圍人倉皇躲避。

劉備驚嘆張飛巨力之余卻是搖頭，如果張飛不說那些廢話先一步投射短矛，那人必死無疑，張飛還是太過光明磊落了些，這也是劉備沒有讓他擔任林屯屯將的原因。

三屯與土匪短兵相接，劉備也沒顯著，手持短刀跟在劉桐身邊，撩陰捅胯全是下三路，不求殺敵只求最短時間內讓敵人失去戰斗力，林屯眾人皆是如此，以前他們還不好意思，覺得太過陰損，等上了戰場才知道，這些都是保命的技能，這會兒使用出來也是心安理得。

廝殺三刻鐘后戰場已經空了一半，民團傷亡數十，對面還有五百來人。

見對面混亂，劉備打出手勢讓三屯后退歸攏在身后，這時候，雙方都有了一絲喘息的時間。

劉備上前一步問道，“誰是張彪？”

對面出來一個八尺壯漢，鷹鉤鼻，三角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某家便是，你是哪家將軍。”

劉備暗中示意孫余找機會放箭，拱手對張彪說道，“某家涿縣團練使劉備。”

“你誆我？”張彪眉頭一擰顯然不信，要是小小一個涿縣的民團就有這樣的戰力，那他們玉兒山不早就被剿滅了。

“你不信也沒關系，此次我是代表公孫縣令而來勸降你等，望你不要自誤。”

張彪也懶得管他是劉備還是張備，冷哼一聲說道，“你莫不是豬油蒙了心，看看周圍，我五百兄弟在此，該求饒的是你才對。”

孫余輕碰一下劉備的胳膊，劉備明白他已經準備好了。

大呵一聲，“無知張彪，你看身后是什么！”

土匪們下意識的回頭，孫余等人立刻搭弓，二十步平射而出，根本不需要瞄準，箭發就中，氣的張彪大罵無恥。一桿長柄薙刀揮舞的水潑不進，十余支羽箭被他嗑飛，三個大步就朝著劉備沖了過來，孫余等人來不及放箭，張飛提矛迎戰。

兩人全力出手之下，卻是張飛更勝一籌，但張飛拿的是木桿短矛，張彪拿的是鐵桿薙刀，三個回合下來矛桿被斬斷張飛陷入危險。

“小心！”

劉備不及多想，抽出腰間長刀砸去，自己也隨刀前沖，長刀磕在薙刀上給張飛創造出了翻身躲避的機會。

張彪棄張飛找上了劉備，兩人就打斗在了一起。

可張彪全力出手又有重兵器，劉備倉促間不敵就被薙刀砍傷了左肩，翻身一滾才躲開臨頭一刀。

“給我死！”張彪含怒追去。

“你敢！”張飛暴呵一聲，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了張彪薙刀，打蛇上棍靠近張彪三步，也不拘什么招式，重重的砍了下去。

張彪想要抽刀回防卻紋絲未動，匆忙一撇卻見薙刀鐵桿被張飛攥在手里，正要棄刀，張飛一刀斜劈就斬斷了他的胳膊。

“啊！”

劇痛之下，張彪翻滾出去，張飛因劉備險些喪命正是怒火中燒的時候，順手砍死兩個不長眼的土匪，虎跳一步就沖到了張彪身前，長刀高舉，落下便要人首分離。

張彪驚恐抬起獨臂大喊，“不要殺我，我是太平道的人！”

張飛哪兒管他什么狗屁太平道，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要殺。

“住手！”

刀停張彪獨臂一寸，張飛看向了劉備，剛才就是他喊的。

劉備先是大喊，“賊首張彪伏首，爾等繳械不殺。”

戰斗停息后劉備居高臨下的看著張彪，“你是太平道的人？”

劉備站在背光的地方，張彪看不清他的臉，只能急促道，“我是大賢良師弟子程遠志門下，還請團使看在太平道面下饒我一命。”

“太平道的道真我也是崇敬的，不過我還不能確認你是不是太平道的人。

張飛，給他止血絕不能讓他死了。”

“諾！”

張飛看見了劉備眼中的寒光，那絕對不是什么崇敬的眼神，像是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