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視野的抬升，伊凡看見：

翻涌的海浪騰起了漆黑的煙霧，交錯的紫色雷霆勾勒出祂的輪廓，如山岳般的頭顱被這即將溺死的海洋托起，那是一尊不可名狀、難以言喻、無法理解的未知面容，僅倉促一瞥，伊凡的眼中便只余下了一片斑駁迷離的色彩，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乃至這具身體的一切都得到了升華。

他化為了那同樣不可知的存在四散于現實與虛妄之間，屬于他的一切都化作這廣闊天地的一部分。

無思、無覺。

……

仿若一切都歸于了虛無，伊凡睜開了雙眼，等到那些感知重新回到了這具身體，伊凡呆愣地睜著雙眼，汗水浸滿了他的被褥，直到那股窒息感從身體的各處傳來迫使他的心臟重新跳動，讓他的肺葉再次鼓脹。

伊凡大口的呼吸著。

認知的保護讓他忘掉了直面未知存在的記憶，那些異樣的感受也被這具身體排出體外。

他揉了揉酸脹的額頭，伸了個懶腰，先是洗漱完畢，換上衣服在校園里慢跑了一圈，等那股莫名的不適感褪去之后，他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思索起來那疊信紙中的內容。

這則事件的整體樣貌已經一覽無余，故事發展到現在已經變得非常簡單，伊凡取出了兩張新鍍層的卡牌。

【超凡異畫·漫延的封鎖】

卡圖：細密又猩紅污穢的菌絲半掩著那條歸家之路。

鍍層：在光芒的映射下，卡圖反射著猩紅的輝光，隱約能從其上看出物體萎縮后留下的痕跡。

法術名：糾纏術

法術效果：糾纏緊繞的野草和藤蔓將從施法者選取的一塊土地中瘋長而出，具有纏繞束縛處于該區域所有生物的效果，結束法術效果時，那些被喚出的植物將迅速枯萎。

異畫特效：喚出的植物將替換為菌絲，目標被糾纏住時將持續的受到少量的毒素傷害。

鍍層特效·萎滅：目標被糾纏住時將有概率陷入腐朽或萎縮狀態。目標處于腐朽狀態時受到的治療將轉化為等量的黯蝕傷害；目標處于萎縮狀態時，將無法進行物理攻擊。

【超凡異畫·一夕安寢】

卡圖：一道模糊的人影裹著被紅月映照的被褥安然入眠，臥室的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陰暗森林。

鍍層：在光芒的映射下，卡圖反射著猩紅的輝光，隱約能從其上看出音波向外擴散留下的軌跡。

法術名：月華之光

法術效果：選取一片區域，照下一道蒼白的銀色輝光，步入輝光照耀的存在將被那如同幽靈般的火舌吞沒，持續受到中量的光耀傷害。

異畫特效：步入輝光照耀的存在持續受到中量光耀傷害的同時，必須進行一次魅惑效果的豁免判定，判定失敗則失去反抗能力，任由月華灼燒。

鍍層特效·驅散：法術結束時，被月光的照耀的生物將會盡可能的遠離你，在10分鐘內無法自愿的移動到距離你6米的范圍內。

伊凡閱讀著異畫卡牌上新增的鍍層特效，腦海里浮現出敵人被這兩個陰間的技能控制住的場景，真是要多惡心有多惡心，他可真是太喜歡了。先說這“糾纏術”，在束縛目標的同時還帶毒，還有概率讓對方陷入到肌肉萎縮無法進行物理攻擊，或被奶就會毒死的負面狀態里，這陰損程度簡直了。

還有這“月華之光”，自帶魅惑控制的同時，法術結束后附帶一個驅散效果，用來堵路、拉扯真是再好不過了，這兩個技能真的臟啊，他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往御使錦標賽的賽場上，讓對手好好嘗嘗這些惡心玩意兒。

收回思緒，伊凡開始準備起明天布展所需要的物品。

他先是來到畫材店購買了一些材料和噴漆，然后找上費恩幫忙，一起將這些東西搬回了寢室，他打算搭建一個純白的展臺，用圓潤的邊角和流暢柔和的曲面表達海洋流動的意味，選取白色的原因一是為了更好的襯托出怪魚的姿態，白色與其他的顏色都有著明顯的對比，可以使目標的輪廓更加清晰。

反過來也可以使用黑色讓目標的輪廓更加模糊，或者使用對比色，如紫色和黃色相對比，讓整體的氛圍更加醒目。而伊凡選取的怪魚種類很多，顏色也各有差異，因此他才選擇了白色作為展臺的顏色。

同時，為了讓這些雜亂的顏色得到統一，伊凡借來了一臺投影儀用作補光，到時候他會盡可能的抹去室內光的影響，讓投影儀投射的畫面覆蓋在那些怪魚的體表上，投影儀所播放的視頻，伊凡打算用鈦白的顏料配合上一些極淺的灰色，通過緩慢的旋轉或震蕩營造出一種用顯微鏡看未染色的細胞們運動的氛圍。

當這段視頻通過投影儀投射到怪魚的體表時，平面的圖案將轉變為立體的肌理，配合上一些單調柔緩的音樂更能讓觀眾沉浸進去。

事實上，視頻投影移動著的圖案會破壞掉物體部分的輪廓，它會讓一件死物變得仿佛是在那輕微地蠕動一般，這些迷離的效果正是伊凡想要的，他要讓這些怪魚合奏的潮水之聲肆意地把玩著觀眾的“意識”與“靈魂”。

做完這一切，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七點，伊凡在昨天傍晚的時候去看了一下展廳，找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位置，他打算明天早早地起床前去那里布展。

伊凡的手里現在一共有28條不同種類的怪魚，它們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布展的最低要求，但那畢竟只是最低的要求，伊凡想再弄一些怪魚來擴充展出的規模，他做的展臺是模塊化可拆卸的，展臺最大的容量是40條，達到這種規模，怪魚所合奏的呢喃之聲想必也會非常給力。

在與費恩商量好一起布展的時間后，伊凡便好生洗漱了一番，通過冥想入夢的方式再次來到了那片神秘未知的海洋。

……

模糊的呢喃從伊凡的耳旁褪去，伊凡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他的手里還拿著那本裝訂成冊的信紙。

忽的。

船艙外響起了金鐵交鳴的聲音，那是旅行商人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向她打過招呼后，伊凡將出海的補給放置在船艙里面，他檢查了一番漁具發現沒什么問題后，便駕駛著漁船向惡魔之脊駛去。

沿途他遇到了幾只兇橫的尖牙魚，它們都沒有怪魚的異相，伊凡也就隨手施展了幾個戲法將它們殺死后便不再搭理，繞著這片海域行駛了一圈，伊凡完成了今天的打撈，收獲了兩條怪魚。

其一是一只骨化了的紅娘魚，這種深海魚小小的身體包裹在了厚實的骨片里，它的上顎如鐮刀一樣在空中揮舞著，極具攻擊性；其二是一條發出嘶嘶噪音的蛇鯖，整個海域都是這小家伙發散的聲音。

兩條怪魚平平無奇，伊凡將它們妥善地打包好后，便駕駛著漁船行駛在兩岸的火山之間，他發現這里的淺海之中四處都是沉沒的廟宇，布滿裂紋的大理石立柱探出了水面，殘缺的雙面批坡屋頂似在那述說著曾經的輝煌，伊凡仔細地觀摩著，依稀能從這些殘垣斷壁間窺見那殘缺而精美的浮雕。

就這樣沿著廢墟行駛了一會，伊凡看見了不遠處的小島上竟有座還算完好的廟宇，在那宏偉的立柱間依稀可見點點的火光。

伊凡將船靠在岸邊，一個年邁但精神矍鑠的男人從廟宇的階梯上邁步而下，他迎著海風與浪花望向伊凡，“啊……狂喜之日，大海為我送來了新的信徒！快上岸吧，軟弱之人，讓你疲憊的靈魂稍事休息。”

聞言，伊凡面色詫異地盯著眼前的男人，他很好奇這位年邁的狂熱信徒是如何在這樣惡劣的環境里長久地生活下來。

“抱歉，我只是路過這里。”

伊凡低聲的婉拒道，他并不想登島，卻聽那位狂熱信徒高聲地怒喝：“一派胡言！正是深海讓你來到此地，我一直在這召喚，而現在，你來了。”

“凈化儀式即將到來，你將成為我的繼任者。”

繼任者？

伊凡沉默地盯著那名狂信徒，就在剛才他抬起雙手高呼“深海”之時，伊凡從滑落的袖袍下看見了他那長滿鱗片的手臂，狂信徒不等伊凡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現在，深海將給予你試煉，告訴我，你的靈魂在追求著什么？”

還未等伊凡有所反應，恍惚間，他好似行走在了一片瘡痍的土地上，伊凡的身后是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而他前往的方向卻是空無一物的荒原，那里什么也沒有，可他卻依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這具軀殼給出了他的答案，他低聲開口道：

“虛無。”

那位狂熱的信徒聞言點了點頭。

“你本是一個純粹的容器，但我在你的靈魂里卻看到了一片朦朧的色彩，這很奇怪，按理來說只有那些不會死亡的人才能超越死亡……難以理解。”

狂熱信徒沉思了片刻，他盯著伊凡問出了第二個問題：“既然你這具身體的靈魂渴望著虛無，那你的肉體又在渴望著什么呢？”

我的肉體又在渴望著什么？

伊凡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具軀體做出了回答：

“太陽般的溫暖。”

那狂信徒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答案，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它渴望的是太陽般的溫暖，然而它卻避開了它，黑暗將籠罩它的余生。”

“最后一個問題，你覺得你應該得到什么。”

飽含熱情的話語傳入了伊凡的耳中，伊凡默默地聽著，此時他的額頭上布滿了冷汗，狂信徒的話語似有魔力般炙烤著他的靈魂和肉體。

還未等他有所反應，這具身體再次脫口而出道：

“我終將一無所有。”

狂信徒放肆的笑容逐漸收斂，像是從伊凡這里得到了令他滿意的答案，他嚴肅地點了點頭。

“考驗結束，現在，作為我們的新成員，你的職責便是協助我完成這場宏大的獻祭，正如我為前人所做的那樣，附近的塔尖閃耀著永恒之火，然而著三座神像的石頭壁爐里卻沒有半點火星，從我們后面的峭壁那里取回三束深淵的烈焰點燃這些熔爐吧。”

狂信徒說著，他指尖輕點一份海圖，讓其飄到了伊凡的手中，“前往深海神龕，在我標注的這些地方，接下來我將不得再提供任何提示，全由它們給出進一步的指引。”

事已至此，伊凡按照海圖的指引駕駛著漁船路過了一處古老的廢墟。

冥冥中的囈語催促著他登上這處炙熱的島礁，伊凡先是發現了一處很淺的洞穴，洞穴兩邊的墻上似有著一些壁畫，伊凡邁步走入其中。左邊的壁畫描繪了某個文明的誕生，上面展示了一座宏偉的燈塔驅逐著來自深海中的一些觸手；右邊的壁畫描繪了某個文明的衰落，火山爆發摧毀了一座高大的燈塔，建筑淪為了廢墟，駭人的怪物吞噬了人們。

伊凡收回視線，他踏著階梯向上走去，登上了壁畫所描繪的那座古老燈塔，在其的頂端，柔和氤氳的黃色光線充斥在原本是航標燈的位置，呆滯的嘈雜輕聲一直持續到黑暗的來臨。

他仿佛看見在那極遠的地方，身穿飄蕩著的襤褸長袍和兜帽的偉大存在遙望著他。

祂的面龐藏在了翻涌的黃色絲綢面紗之后，祂的雙手覆著黃色的手套，祂流蕩著向前行進著，周圍的碎布隨陣風拍動，祂用深處的聲音和命令的口吻低聲述說：

“將它扔回去，你將蒙受恩賜。”

那位偉大存在的話語伴隨著三角鐵永恒晃動的聲音回蕩在伊凡的耳畔，等他回過神來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傍晚。

伊凡木訥地回到船上，漆黑的霧氣繞開了他的漁船向著四面流動著，隱于其后的怪物也失去了聲息。而那盛放著深淵之火的祭壇，伊凡無需獻祭便能取走其上的火焰，等到那位偉大存在留存在此的氣息完全消去，伊凡這才感受到了那隱藏在黑霧背后的深深惡意。

他將漁船停靠在旅行商人的碼頭邊，等到天色亮起便駕駛著漁船來到了狂信徒的廟宇，捧著那些冰冷的火焰放入了三座神像的壁爐里，做完這一切，他向后推了一步發現那些神像竟與那位偉大的存在有著些許的相似。

狂熱的信徒見神像壁爐里的火焰被點燃，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渾濁的氣息。

“啊，我感受到了，現在深海的寒意縈繞著我們，時間快到了，這是那兩位偉大存在的斗爭，其中的一位選中了我，而另一位找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