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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掙扎

落日西斜。

一身戎裝的曹昂靠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一手杵劍一手扶膝。

夕陽斜照下,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看上去,倒頗有幾分寧靜祥和的美感。

當然了,這一切都得忽視其凌亂披散的頭發、臉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擦傷以及滿身的褐色血跡。

不然,看上去就變成了窮途末路的殘兵敗將。

雖然理論上講,他們這群人確實堪稱殘兵敗將。

但曹昂卻覺得自己是成功的一方。

半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焚毀了將近三十萬石糧食,其余軍械物資更是不計其數,無論如何都能稱之為大勝了。

這可是送到卞縣境內的三十萬石軍糧!

跟開陽城內的三十萬石糧食,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總之,如此量級的糧食缺口,即使不能直接使其退兵,也勢必會對曹豹等人在山陽、任城等地的用兵計劃造成極為夸張的影響。

這便足夠了。

曹昂想要的,本來也就是這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完成了戰略任務,可曹昂以及他身邊的一百余騎,卻陷入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

他們沒糧食了。

不僅是糧食,除了武器之外的所有東西,基本都丟在了逃跑途中。

除了用金錢財物等戰利品吸引追兵注意,以達到阻礙敵軍的目的之外,還因為戰馬的負重其實是有限的。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戰馬背負的重量越輕,速度自然就越快,甩開追兵的幾率也就越高。

人在逃命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扔掉一些阻礙自己活命的東西,不然丟盔棄甲這個詞又是怎么來的?

命都保不住了,誰還在意糧食啊。

可一群疲憊不堪的殘兵,深入敵境,尤其正值兩軍開戰的時候,是決然不能輕易暴露行蹤的。

如此一來,糧食反倒成了一個大問題。

“暫且歇息片刻,先給戰馬喂點水。找幾個人脫掉甲衣,在附近轉轉,看有沒有偏僻點的里聚。”

曹昂也沒辦法憑空變出糧食,只得走一步看一看。

其實還有個辦法,那就是馬。

但是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戰馬肯定不能輕動。

幸運的是,在太陽即將落山之前,還真被徐盛在山腳下找到一個偏僻的聚落。

這個地方叫魏丘,處于一個被樹林環繞的山坡上。

其上居民絕大多數都姓魏,因而得名魏丘。

魏丘方圓不過一百余米,四面沒有土墻,只是用籬笆圍起,用以阻攔野獸。

整個魏丘只有三十多戶人家,攏共不到兩百人,同屬于一支宗族。族長是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身材健壯,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據說是上山打獵時被猛獸抓傷的。

一百多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壯漢忽然出現,其實是引起了一些騷動的。

但聽說可以用糧食換馬匹,魏族長的態度立馬緩和了許多。

于是,曹昂等人便順理成章地暫留于此。

當然了,在此之前,曹昂還是分出了十幾個人,圍繞著魏聚來回巡視。

不僅是防范外來的不速之客,也是在監視魏聚里的居民。

身處險境,再小心都不為過。

太陽落山之后,天黑的很快。

隨著陣陣炊煙升起,一釜釜麥飯,一塊塊煮得熟透的臘肉,一碗碗醬菜,便陸續端了上來。

這些飯食的賣相不見得多好,可對于饑腸轆轆的曹昂等人來說,卻是此時最渴求的東西。

眾人紛紛看向曹昂,等待他下達進食的命令。

正在此時,徐盛卻突然捧著一碗伴著醬菜、臘肉的麥飯,送到了魏族長面前:

“族長一直忙來忙去,辛苦許久,請先吃!”

“呵呵,多謝好意。”

魏族長一臉笑意地接過陶碗,卻沒有吃的意思,“小人此前已經吃過了,不著急,諸位先用吧!”

“欸,哪有主人家不動筷,客人先吃的道理,族長切勿推辭。”

見魏族長還在找理由,徐盛臉色漸漸沉了下去:“族長莫非是不敢吃?”

在其目光逼視下,魏族長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徐盛心中一沉,一只手臂背到身后,打出警示的手勢。

而當曹昂身后眾人紛紛拿起兵刃,氣氛越發凝重時,魏族長忽然將手中陶碗一扔,奪路而逃。

可早已有所戒備的徐盛,又怎會容他逃離,順便便攔在他身前。

讓徐盛沒有想到的是,自恃勇武的他,竟險些沒能制住這個四十余歲的老人。

在這個三十多歲就能自稱老夫的年代,年過四旬的人,確實屬于老人了。

經過一番扭打,到底還是年富力強的徐盛略勝一籌,將這位魏族長押到了曹昂面前。

而此時,其余士卒也將魏丘里的眾人,控制起來。

“這是什么毒?何時下的毒?”

見一只母雞吃了些許麥飯后,便踉蹌倒地不起。險死還生的曹昂,終于鐵青著臉問出了心中疑惑。

他安排了人手一直在廚房盯著的,按理說,這些人不太可能有下毒的機會。

“自然是給野獸準備的毒,用在你們身上剛好合適。”

那魏族長一臉閉目等死的模樣:“要做這么多人的飯食,你那些人怎么可能看得過來,多的是下藥的機會!”

“我等無冤無仇,既已約好良馬換糧食,又為何要下此毒手?”

“約定好?!”

聽聞此言,魏族長奮然直起身子,漲紅著臉怒吼道:“賊兵說出來的話,能有幾分可信?!你們這種殘兵,乃翁當年在軍中見得多了!爾等吃飽喝足之后,乃翁還不是難逃一死,還不如先下手為強。事敗,亦無非一死而已!”

“你果然從過軍!”

曹昂之前便發覺此人頗似行伍之人,只是并未太在意。大漢朝是募兵制,碰到一兩個離開軍隊的,不足為奇。只是讓他不理解的是,自己可是一直規規矩矩的,并未有任何出格舉動。

“可天下軍隊難道都是賊兵么?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下毒藥,魏族長就不怕是在濫殺無辜?”

“嘿,不說黃巾動亂時,只說自從那闕宣起兵以來,短短一月之間,昌慮縣不知道有多少鄉里慘遭毒手!一里之外的孟聚,無論老幼,五百多口,一夜之間死絕了!就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你問乃翁天下軍隊是否都是賊兵,至少乃翁見過,全都是!哪怕乃翁當年呆過的那支官軍,同樣劫掠過百姓!更何況,”

魏族長瞄了一眼曹昂身后眾人,“更何況你們又是刀子又是鐵甲,但凡有點壞心思,乃翁拿什么抵抗?”

聽聞此言,曹昂沉默不語。

他知道,這些人驚嚇過度,把他們當做殘殺生民的賊兵了。

可他心里燃起的怒火卻越燒越旺,炙熱無比,幾乎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須知,人在極度疲憊時,是非常焦躁的。

而一般殺過人的士卒,精神上多少都有點毛病。

曹昂等人不但殺過人,而且殺得還不少。此前又被人連續追殺了一天一夜,多次險死還生。如今,又差點被陌生之人毒死。

幾種情緒堆疊在一起,以至于連日來積壓的負面情緒愈發難以壓制,令人幾欲發狂。

此時,曹昂腦海中隱隱有個聲音在低語:

“你手里有刀子,你怕什么?”

“是這些人先動手害你的,他們死不足惜!”

“這里是敵境,一旦被有心人發覺你們的行蹤,必然又是無窮無盡的追殺。到時候,不知道這一百多人還能剩下多少!所以,斬草除根很有必要!”

“不用你親自動手,只需要使個眼色,麾下士卒就能替你殺完他們!”

“只要殺了他們,糧食有了,也不用擔心暴露行蹤,還能振奮麾下兵卒低落的士氣,有利無弊啊!”

“其他諸侯能做的,你為何做不得?殺光之后,一把火燒干凈,誰知道是你曹子脩做的?你仍然是那個保境愛民的曹大公子!”

這些聲音越來越洪亮,腦海中的理智也越來越少。

曹昂手上青筋暴起,無數次都想直接下令,把眼前這些讓人惱怒的存在殺個干凈!

可心底最深處,終究還存有一抹良善,維持著曹昂僅剩的理智。

就在曹昂即將墜入深淵時,他忽然看到了一雙明亮的、不沾染一絲雜質的眼眸。

那是一個大概兩三歲的小女孩,小臉粉雕玉琢,正直愣愣地看著他。

準確來說,是在看他手里倚天劍。

他沖女孩輕輕招了招手,示意女孩過來。

女孩身后,一個滿臉風霜的婦人淚流滿面,卻絲毫說不出話來,只能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額頭上涌現出道道血跡,更是讓她整個人顯得越發無助、凄涼。

曹昂卻并未理會,只是將女孩抱在自己腿上,輕聲問道:

“你喜歡這把劍?”

小女孩懵懂地點點頭,忽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笑容天真爛漫,純真無邪,如同初生的太陽,輕易地驅散了曹昂心中陰霾。

他也浮現出笑意,微微頓了頓,從懷里掏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說道:

“長劍是別人送給我的,沒法給人。不過這把匕首倒是可以送給你,就當做你此番幫助我的謝禮了!”

小女孩好似聽懂了曹昂的話,一把握住匕首,翻來覆去地撫摸,不時發出悅耳的笑聲,顯然十分開心。

曹昂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盛,扭頭沖曹武、徐盛等人吩咐道:

“去準備十天的干糧,半個時辰后,離開此地。”

他到底忍住了心中的暴虐,甚至不愿再驚擾他們。

半個時辰后,五花大綁的魏族長被放到了馬背上。

其人算是人質吧。

只要魏族之人,不向縣鄉通風報信,魏族長自然會完好無損的回來。

留下幾匹戰馬后,曹昂等人便舉著火把,連夜離開了魏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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