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完全消失，我的耳朵震震作響，陳俊的話一字一句地扎到我渾身每一根神經(jīng)。

一瞬間，我的心口不住地緊縮。

過往一些我早就克制著不愿意回憶起來的畫面，全部都鋪天蓋地地涌入腦海里。

「不知道怎么應(yīng)是嗎？」陳俊嗤道：「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結(jié)婚第二年我就知道你的過去，還找到那年的報道有消防員救火不幸意外犧牲的報紙！那個男人叫肖何！是你青梅竹馬！我知道他！」

——我感覺大腦內(nèi)的神經(jīng)在劇烈的跳動。

也許陳俊想看我心虛的模樣，很可惜不知怎么的，這樣望著他，我反而逐漸地冷靜下來。

我訝于他怒不可遏的模樣，竟猶如我才是做錯事的一方。

就在這時，陳俊的手機(jī)響起。

「誰！」他不耐煩的接聽，聽到那邊的話后，稍微神情緩了下，沒多久說了句話好。

掛掉電話，他眼中仍然充滿戾氣，不再看我：「臨時有業(yè)務(wù)要加班，我今晚住公司?！?

半晌，他拳頭握緊，十分嚴(yán)厲：「不準(zhǔn)再提離婚」

無奈回到房間，迎面看到墻上掛著的婚紗照，我想起來我們剛認(rèn)識那會兒的事情。

三十歲那年剛好是我患得患失的第十年，肖何沒了之后，我一直沒有找對象。

不少朋友調(diào)侃我是萬年單身狗，多年來身邊的人都相繼結(jié)婚，有的小孩都開始上小學(xué)。

「肖何在地下難道就忍心看你一個人？」

那段被催婚的時間，被各種聲音磨到耳根子都起繭，我爸老是瞪著鼻子這樣跟我念叨。

「爸，怪瘆人的耶?！?

每當(dāng)這樣，我總是打著哈哈過去。

肖何對我來說是不愿攤開拿出來展示的一面，就如同人們常說有的人死了，但還活著。

他總是說干他這行的，時刻準(zhǔn)備為人民犧牲。

一旦他說到這，我就鼻子酸澀。

肖何便會用力點(diǎn)我的額頭，笑嘻嘻地說：「我可不想死，難道留你改嫁啊，傻。」

后來我花了很多年才終于接受他的結(jié)局，只是在我心中，肖何從未離去過，我也不愿回憶他，不可承認(rèn)關(guān)于他的回憶總是帶著痛。

遺憾終究我屈服于歲月，敗給了閑言碎語和鄰里長短，慢慢學(xué)會了收放自如的想念。

于是，在我父母某一次去參加別人娶媳婦的婚禮之后痛心疾首地勒令我必須趕緊找對象，否則就斷絕父女關(guān)系時，我同意了。

記得和陳俊相親的那天，我家門口種的一棵櫻花樹開了。

肖何喜歡櫻花，那棵樹就在我房間窗戶旁邊，他總是爬上那棵樹然后跳入我房間，嬉皮笑臉的調(diào)戲帥氣登場。

自他出事之后，那棵櫻花樹便再也沒開過。

那天不止開花，還結(jié)了很多花苞。

我就覺得，這次相親大概率會成功。

據(jù)說要跟陳俊相親的女孩子排到了幾百米長，可我運(yùn)氣好，一下子就和他相成功。

媒婆說一個勁地說不少女孩子垂頭頓足嫉恨，就我一個人命好。

確實(shí)媒婆說得有理有據(jù)，陳俊有房有車有存款，父母還是吃國家飯碗的，工作也是佼佼的律師精英，甚至很早就實(shí)現(xiàn)了財富自由。

且沒結(jié)婚，他就為我買了一套新房。

「只寫我的名字，你介意嗎？」簽字時，他怕我會想多，問了下。

我聳著肩：「反正是你出的錢?！?

他笑，洋洋灑灑寫下他的名字，滿是自信：「寫誰無所謂，你只需知道我們會在這個屋子白頭到老?！?

我彎起嘴角：「肯定?！?

回答的時候我已經(jīng)決定在心里放下了肖何，即便仍然想起他還會難受，但我知道我將對陳俊負(fù)責(zé)一輩子。

時間過得那么快，結(jié)婚竟然已經(jīng)三年。

我深深嘆了口氣，想起剛才陳俊那些滔天怒意，打了電話給他。

「陳俊，他已經(jīng)離開我的生活十三年?！?

電話那頭陳俊沒有說話，我再告訴他：「結(jié)婚的時候，我腦海里面想的都是和你的余生，包括之后的日子，都是下了決心要跟你過，我對婚姻問心無愧。」

我只希望他能明白，有些事情并不能相提并論。

電話那頭好一陣子沉寂，許久傳來陳俊沙啞的聲音：「那就讓這件事情過去行嗎？」

「過不去。」

電話那頭他重重地呼吸，我想他可能在抽煙，在家里每回他遇到那些工作事情煩躁時便會嘆長氣，然后默默地走去一旁抽煙。

很久之后，陳俊語氣十分的低落：「李沅，雖然當(dāng)初說搭伙，但我愛上你了?！?

愛這個詞我聽著有點(diǎn)刺耳，沉沉地告訴他：「你先忙吧。」

在他還沒做出反應(yīng)，我便摁掉了電話，片刻反應(yīng)過來掛斷那一刻他最后問了一句。

「你呢？」

腦海里面能很自然地浮現(xiàn)出和陳俊相處的各種畫面，我們的關(guān)系一向很和諧。

好比剛搬入新家的時候，由于兩人都要上班，家里沒人可以打掃整理，他父母提議讓我辭掉教師工作，去他們安排的單位過退休生活，可以多出來時間顧家。

對此我有過異議，結(jié)果陳俊一回家就抱著我在我臉上直啃，親昵地在我耳邊說就喜歡下班回來吃我做的飯，湊在我耳邊呢喃不斷。

「乖，為了我，接受安排。」

我被他小狗似的糾纏到雙手舉起投降：「行吧，但我做飯不好吃?！?

他哇的一下再次將我撲倒，霸道的暗示：「不好吃就吃你！」

撒嬌式的纏綿黏膩，我承認(rèn)我很能吃這一套。

爾后太多這種場面，比如他總是喜歡讓我?guī)兔o他刮胡子，給他系領(lǐng)帶，給他搭配衣物，所有的相處，無一不膩歪。

我是一位合格的陳太太，可問我愛他嗎，我難以下定論。

只記得在新婚第二年結(jié)婚紀(jì)念日有人上門推銷保險，我花了錢買下，受益人寫了他的名字。

對，我試著愛過他。

悄然升起的一點(diǎn)動心，終究敗在了他和小三一場風(fēng)花雪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