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

呸，呸！

是“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令狐沖眼神中充滿了愧疚、懊悔、傷心等種種復雜情緒。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眼神戲堪比某位漁村著名演員。

他呆立了半晌，一動不動，望著崖下，好像一尊望夫石。

為了調(diào)動自身情緒，令狐沖想起原著中發(fā)生的事:

岳靈珊移情別戀，與林平之雙宿雙飛，最后慘死；

最好的兄弟陸大有，被勞德諾殺害；

師兄弟姐妹們看岳不群臉色行事，對他冷暴力；

最敬重的師父多次對他陷害和下殺手；

最敬愛的師娘死在他的懷中……

突然間，身體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眼淚不住流下來。

？

演戲啊，大哥，要不要來真的？

令狐沖靠假想來調(diào)動情緒想要騙過暗中可能存在的觀眾。

哪成想，這具肉身情感過于豐富，酸楚、悲傷之情難抑，如開了閘的洪水。

令狐沖又不是專業(yè)演員，或者即便是專業(yè)演員，也常有走不出角色的時候。

他能放，不能收。

無論大腦多么理智，肉體卻不聽指揮。

身著青衣的風清揚偷偷在一旁觀望:“現(xiàn)在的少男少女都這樣了，不就是惹了她生氣么，怎生哭成這樣？”

“莫非是我不懂男女之情？”風清揚一頓，然后不再想這個話題。

在他的眼中，令狐沖涕泗橫流，接著，又拿起配劍向著石壁亂砍亂削，突的挺劍刺出，長劍插入石壁，直入劍柄。

原來是坑殺十長老的山洞。

令狐沖拿著火把，像無頭蒼蠅一樣，進進出出。

時而癡笑，時而大怒，間或者拿起長劍比劃幾下，狀似瘋魔。

風清揚施展輕功，在他身后不過數(shù)尺，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

一來是風清揚武功極高，二來是令狐沖的心神被洞內(nèi)武功所系，掙脫不出。

天色已晚，令狐沖沒有下山。一個人在山洞里來來回回不知道轉(zhuǎn)了幾千個圈子。

他時而從洞中走到崖邊，時而從崖邊走入洞中。

“岳不群這個偽君子，估計連劍氣之爭都沒跟他說過。”

風清揚暗自皺眉，

“五岳劍派在他眼中是光明正派的，哪想過如此卑鄙，委實難以接受。”

“他見五岳劍法被破，覺得一身所學皆廢……”

不涉及感情，令狐沖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會怎么想，逃不出風清揚的眼睛。

不知不覺，天亮了。

令狐沖掇起長劍，使出一招“有鳳來儀”，使出一半，口稱“不對，不對。”

又使出一招“蒼松迎客”，力道卻是很弱，“不對，不對。”

每使一招，不是歪歪斜斜，就是拖泥帶水。

斗大的汗珠，侵濕了背頸。

“學得這些還有什么用？”

陡然間，令狐沖向天空中擲出長劍。

長劍懸空，兀得倒轉(zhuǎn)，直向令狐沖刺來。

若是刺中，非死即傷。

風清揚動了！

一顆石子將長劍打偏，撞到崖壁，跌落下來。

令狐沖如噩夢中驚醒道:“誰？”

回過頭來，見山洞口站著一位白須青袍老者，神色抑郁，面如金紙。

令狐沖面露疑色，心里卻大喊

:“妥了！”

要想吸引風清揚露面，令狐沖也沒有什么好方法。

只能嘗試模擬原著劇情。

原著中岳靈珊移情別戀，令狐沖痛不欲生。于是，他安排了這出情侶間鬧別扭。

原著中令狐沖發(fā)現(xiàn)山洞劍法后，劍心破碎，三觀盡毀。于是，他也有樣學樣。

原著中令狐沖在連番打擊下，生了重病，人事不知。

活生生從一個瀟灑倜儻的俠客，被折磨成比林黛玉還林黛玉。后又面臨田伯光的生命威脅。

現(xiàn)在又無外敵，于是他只能表現(xiàn)出一種一時接受不了現(xiàn)實，想不開走了極端的人。

別看他狀若瘋魔，其實心中一直有數(shù)。

令狐沖劈砍崖壁時，留心哪處聲音與別處有異，終于一劍刺中靶心。

而之所以敢自戕，也是看到山洞里有第二人的腳印，肯定風清揚已經(jīng)入甕，方才一搏。

現(xiàn)在的令狐沖可是熟悉劇情的，看似沒有頭腦走來走去，實則窺見了山洞浮土上那不屬于他的腳印。

天知道他看到腳印時，心頭多么振奮，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

最后那一擊，看似搏命，令狐沖也是有把握只會受傷。

令狐沖賭對了。

他好似醒悟過來，連忙跪下，拜了四拜:“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小子方才迷失了心竅，若非前輩搭救，恐怕，恐怕……”

后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似乎仍心有余悸。

“岳不群當真無用，收得大徒弟心智如此低。”

令狐沖跪直身子，雙手抱拳:“前輩對我有救命之恩，若前輩有何差遣，只要不違道義，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著話風一轉(zhuǎn)。

“在下不成器，卻與師父無干。我?guī)煾附朔Q‘君子劍’，非浪得虛名。”

令狐沖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外人聽了，必然稱贊是個維護師父名聲的好徒弟。

風清揚:“君子劍，嘿……君子劍……。”

聲音漸小，并沒有說下去。

“我見你使劍就來氣，你且看好了。”

風清揚伸出右手，以掌代劍，向前連刺兩下，卻是日前令狐沖和岳靈珊拆解的劍法。

同樣的劍法，在風清揚手中使出來，渾然天成，威力巨增。

“這招你能破了？”

“破不了。”

“這招你能破了？”

“破不了！”

……

同樣的招式，岳靈珊用出來會被令狐沖彈去“寶劍”，而在風清揚手中，卻無懈可擊。

令狐沖早有心理準備，可當真看到如此美妙絕倫的劍法，依然止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

風清揚負手而立。

令狐沖大聲道:“前輩是想告訴我，劍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且不同的人使用同樣的劍法，自然威力不同。”

風清揚斜看道:“尚有藥可醫(yī)，起來吧。”

令狐沖起身拱手道:“敢問前輩是本門哪位前輩，為何不曾聽師父師娘講過？”

風清揚并不回話。

“撿起劍來，你先使一招‘白虹貫日’，跟著便使‘有鳳來儀’，再使一招‘金雁橫空’，接下來使‘截劍式’……”一口氣滔滔不絕的說了三十招招式。

令狐沖按照指點，一一使出。

初時，各招與各招之間不能連貫，令狐沖信手彌合，劍法越練越平滑。

風清揚淡淡說道:“總歸有些悟性，不是太笨，可惜斧鑿痕跡太重。”

“你跟我來，”風清揚說著走進山洞，從那缺口中走進后洞。

令狐沖經(jīng)過崖壁時，恰似福由心至一般，脫口而出:“前輩可是風清揚風太師叔？”

風清揚瞥了一眼墻上的刻的名字道:“歪打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