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村里都快傳瘋了：

張家那小子中了狀元，轉頭就不要李家小妮兒了，當了公主的駙馬，好不瀟灑。

隔壁狗蛋問我怎么一點也不慌。

我不屑一笑：

「本來想跟他一起去京城認我那皇帝爹，他既然攀上公主了，那我只好自己去咯。」

1

狗蛋一臉震驚，「李燦，雖然姓張那小子不干人事，你也不至于得失心瘋吧？」

我翻了個白眼，沒再理他。

孩提時，我爹曾救過張家大伯一命。

張大伯拉著一家人來報恩，爹爹卻瞧著張家小子是個有出息的，便沒要張家的謝禮，而是定下了張子堯和我的娃娃親。

那時我們跟張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張大伯沒猶豫便應了下來。

那時倒也算是村里的一段佳話。

經(jīng)年流轉，我爹娘早早去世，張大伯也撒手人寰。不過好在爹娘之前為我留了些積蓄，日子倒也不算太難過。

張大嬸暗地嚼舌根說我是掃把星，但無奈我爹娘給我留的積蓄太多了，她也不舍得提出退婚。

而我又念及這是爹爹提出的婚約，也不好毀約。

便就這樣與張家不咸不淡地相處著。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爹爹看人那么準，張子堯竟一舉考中了狀元！

不過他考中后，接走了自己的娘，全然不顧我便罷了，還大張旗鼓地宣告自己要迎娶宮中最受寵的明玉公主，一封書信給我便說要毀了婚約，甚至連之前借我說要趕考的盤纏都沒還！

這就有些過分了。

那便進京討要盤纏的時候順便尋個親吧：

我娘去世前曾告訴我，我其實是皇帝的女兒，明玉公主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當年帝后微服私訪，中途卻遭人暗殺。皇后受驚早產(chǎn)，萬不得已在我們這破落的小村莊產(chǎn)下一位公主。

接產(chǎn)婆正是我外婆，一個被帝后展示出的滔天富貴沖昏了頭的老婦人。

那時正好我娘也剛生下女兒沒幾天，外婆起了歪心思，竟將倆個女娃掉了包，我們的人生就此錯位。

外婆沒多久便后悔了，想起了后果的可怕來。幾天后，她便郁郁而終，離世前才告訴我爹娘這件事。

娘說完，蒼白了一張臉躺在床褥上，握著我的手泣不成聲，她說她對不起我，她說一定要讓真相大白，她說不想自己入土之后還良心不安。

我壓下心中涌出的萬般情緒，含著淚答應了。

回到家，我拿著娘給我的信物——一塊據(jù)說是皇后娘娘留下的墨玉鑲珠龍紋玉佩，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衣物。

后邊的狗蛋還在不依不饒，「李燦，別自我安慰了，山外青山樓外樓，人是駙馬你要低頭啊。」

我手上動作匆匆，頭也不回，

「狗蛋，少吃點鹽吧。」

「為啥？」狗蛋問得誠懇。

「因為你太閑了啊。」

狗蛋反應過來了，氣得直跳腳。

我把包袱一背上身，朝他揮了揮手，大步向外走去，

「再見咯……」

2

從村里到京城，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我騎著毛驢走了兩個月總算到了。

便找了個茶館歇腳。

「聽說了嗎？張狀元下月初十就要娶明玉公主了！」

我豎起了耳朵。

「張狀元也是好命啊，剛考上狀元就被公主看上了，這以后那可不就青云直上了。」

「切，就是個小白臉，有啥好牛的？」

「……」

我走過去拍了拍那位大哥，滿面春風，

「大哥，你可知張狀元如今在哪住啊？」

那大哥轉過頭，一臉絡腮胡對著我噴口水，

「去去去，哪來的小乞丐。」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破爛爛的麻布灰衣，一路風塵仆仆倒也真像是個乞丐。

我雙手合十，泫然欲泣：「大哥，我只是問個路而已，我求求你不要讓我一個小女子如此難堪好不好？」

旁邊人看絡腮胡的眼神瞬間變了，那絡腮胡也是一臉尷尬慍怒。

「沿著平安街走到頭左拐就是張府了，趕緊走趕緊走！」

手上像是趕蒼蠅一般朝我揮舞。

「大哥，你真善良！那我就先走了噢，」我一臉真誠，「對了，大哥，你牙上有個菜。」

不管那絡腮胡表情多么扭曲，我感激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張家如今真是富貴了啊！

我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張府有些感慨，上前拜托門童知會張嬸一聲，就說李燦來了。

不多時，便有人將我迎了進去。

張嬸坐在高堂上，明明是悶熱的天兒，卻穿著一身緋色大氅，領口處還鑲嵌著幾縷金絲銀線，一頭的金釵玉簪盡顯榮華富貴，卻總有一股暴發(fā)戶的氣質。臉上抹了白粉，涂了口脂，活像是煎餅果子刷了大醬。

我微微行了一禮，「張嬸好。」

張嬸卻有些惱怒，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什么張嬸？你該叫我張夫人！」

我也不意外，從爹娘去世后張嬸就一直看不上我們家，對我也沒幾個好臉色。

不過我也不惱，畢竟我對她也沒幾個好臉色。

「是是是，張夫人好，張夫人妙，張夫人美得呱呱叫。」

「你！」張嬸氣得捂著胸口順氣。

她忽而又一笑，「呵，我也不跟你個鄉(xiāng)村野婦計較，我家子堯如今發(fā)達了，你想來打秋風我也理解。」

我笑吟吟道：「張夫人，您保養(yǎng)得真好啊，一把年紀了臉皮還能這么厚啊。傍上個二郎神當主子還真開始亂咬人了？」

「你，你……」張嬸又開始捂胸口了。

「看在往年的情誼上喊您一聲嬸，您也長點腦子吧，小泥鰍沾點海水還真把自己當海鮮了？說起來我還叫你一聲張嬸呢，怪丟我人的。」

「你！你個……你個賤人！」

我搖了搖頭，有點惋惜，就這點攻擊性啊？

「哪比得過張夫人啊？曹操當年草船上借的就是您吧……」

我還沒輸出痛快，屋外的婢女急急忙忙跑來，

「夫人，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