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奇赫特利奎第一次出現時，伊莎貝拉有一大堆問題要問，但還沒來得及開口，樓梯上便傳來了露茜的腳步聲，虛空中的聲音不再開口，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也隨之消散了。

“小姐，艾莉森說她會送上來的，但……”

“她說我壞話了，是不是？”

伊莎貝拉假裝生氣，以掩蓋自己心神不定的異樣狀態。

露茜或許分辨出了伊莎貝拉的佯怒，但她確實對艾莉森有些意見，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小姐，真的，您和艾莉森說這些干什么呢？她才認識幾個詞！這種人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虔誠，簡直稱得上狂熱了！”

伊莎貝拉放松下來，看了露茜沒有發現自己哪里不對勁。

不過，這下她要反過來安撫露茜了。

她知道露茜是在為自己抱打不平，但卻不能允許家里出現這種矛盾，因而只能勸露茜要多看到艾莉森的優點：

“但她的確做得一手好飯，你也很喜歡吃，不是嗎？”

“好吃歸好吃，但這兩件事又不沖突……”

“好了，我讓你來陪我，怎么開始數落起別人來了！”

伊莎貝拉嘴上這么說，但心里想的卻全是那個自稱查爾奇赫特利奎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的聲音，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神明，那又是什么呢？

一瞬間，伊莎貝拉為自己的不虔誠而感到某種沉重的罪惡。

艾莉森的話或許有那么點道理……

好在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已經很久都沒有審判過女巫了，新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甚至拒絕受理巫術案件，不然自己一定會被燒死！

她記得父親在家吃飯時曾抱怨過，“明明是些財產糾紛，但卻總有人上綱上線，一百件號稱巫術的案件都沒有一件是真的！”

不過，米格爾很快意識到伊莎貝拉當時還在場。

他擔心自己的話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又連忙補充道：“盡管如此，但卻并不是說巫師不存在，只是人們往往喜歡借助獵巫的名義來為自己謀利，也正因如此，虔誠才顯得尤為可貴。”

而現在，自己不僅相信有阿茲特克的神明存在，還跟她對了話！

這件事情決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無論是父親、母親、伊桑叔叔，還是別的什么人！

至于提蒙斯……

伊莎貝拉突然覺得，如果自己將哥哥也排除在外，似乎有點對不起他——畢竟他作為保鏢陪自己出去了那么多次。

好吧，伊莎貝拉暗下決心，提蒙斯除外！但他現在人還在北美，本來也沒機會跟他說。

露茜換了個話題，說起自己最近新發現了一個算命的術士，他雖然看起來無精打采，到但卻對占星術很是精通。

換作往日，伊莎貝拉相信自己一定會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異教的神明，便只是敷衍了幾句。

她想安靜一下，想看看如果自己一個人獨處，那個自稱河湖女神的聲音會不會再度出現。

因此，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該叫露茜留下來陪著自己的。

但這種想法很快便被推翻了，明明是自己在恐懼之中要求露茜留下的，怎么能遵從后見之明！

伊莎貝拉的負罪感更重了。

“貝拉小姐，您的薄荷姜茶！”

艾莉森的聲音從臥室外傳來。

伊莎貝拉吩咐露茜道，然后從床上坐起來。

“你去拿一下，就放在那里好了。我喝完休息。”

“好的，小姐，那我等您醒的時候再來收拾?！?

露茜的語氣有些自責，似乎在埋怨自己不顧小姐身體不適，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

伊莎貝拉一邊吹氣，好讓杯子里的薄荷姜茶涼得更快些，一邊擔心再有異事發生，一邊構思著如果那個自稱查爾奇赫特利奎的聲音再度出現，自己要如何讓她證明身份，或是揭穿她的偽裝。

“既然是第四個紀元的太陽，那一定知道前一個太陽紀因何而滅亡吧！”

她喃喃道，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聲音。

“當然。”虛空中的聲音再度響起。

伊莎貝拉驚得雙手一抖，杯子里的薄荷姜茶差點灑到衣服上。

霎時間，她感到大腦一片空白，只憑著本能手忙腳亂地將杯子放到桌上，又去找手帕來擦濺到手上的姜茶。

神智稍微恢復了些，但她還沒來得及再度開口，虛空中的聲音便干脆利落地總結了第三個太陽紀的結束：

“……作為太陽的雨神特拉洛克長時間未下一滴雨，反而對于不斷祈禱的人類感到不耐煩，降下通天火雨毀滅了大半個世界，而幸存的人類變成了火雞、蝴蝶和狗?！?

火雞、蝴蝶和狗嗎？

伊莎貝拉已經完全相信，虛空中的聲音就是河湖女神查爾奇赫特利奎。那個聲音對于第三個太陽紀的描述與她自己的了解完全相符。

不僅如此，幸存者變成火雞、蝴蝶和狗的說法還是她第一次聽到——但消息絕對可靠，因為它來自于神明，而不是什么聽過故事，但卻只記得“好像是這么回事”的人。

“那……我相信您就是河湖女神，”伊莎貝拉的思維還算流暢，但開口說話時卻感到聲音在顫抖，“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查爾奇赫特利奎停頓了下，然后反問道：“我以為你進行獻祭，是有事相求于我。”

“不，不，”伊莎貝拉更加慌亂了，“我只是在給艾莉森和露茲演示阿茲特克人的獻祭儀式——”

“如此簡陋的祭品，甚至都不是新鮮現宰的?！?

“請您原諒！”

伊莎貝拉知道阿茲特克人獻祭的是“鮮活的生命”，也知道不合格的祭品會引起神明的怒火，但慌亂之下卻還沒有失去理智，依然牢牢記得自己天主教徒的身份，而不至于跪在異教神明面前請求寬恕。

她雙手合十，一邊說著，一邊向書架緩緩挪動，將手按在一本上《圣經》。

“不必害怕，我豈會為這點小事而動怒?！?

“那請您……退去吧！我是天主教徒，只向上帝祈禱！”

伊莎貝拉鼓起勇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