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姐姐們天天都圍著如秋小妹輔導，可成績還是一言難盡。

這個星期天下午兩點十分，如煙拿著筆敲如秋地頭說，煩死了！最煩的就是叫我給你補課，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真的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如顏直接把如秋的數學試卷撕碎大聲罵，你能不能對自己負責點，現在才初中，成績就不好，那你還要不要考最好的高中，我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才考這么點分數，才剛好及格。我初中時，就是閉著眼睛都能考滿分。

如秋氣得兩手堵住耳朵很委屈說，別看我試卷，我就是學不好數學，怎么啦。以后也不要你們教了，又沒有教我什么，還嘮叨一堆。我想好我要做什么了。

如嬌問，快說說，你想做什么？

如煙說，她能做什么，看書唄，再寫些亂七八糟，又臭又長的文章，然后保存到老桂花樹里，真以為那里有魔法，異想天開。

如秋撇撇嘴說，關你們什么事，又不是寫給你們看的，不要在這里說了，煩死了。

蘇如鴻看著妹妹們吵來吵去的，不禁一笑，又拉著如秋出去院子放松放松心情，搖拉拉圈，跳跳繩，因為運動可以帶走一切煩擾。早上要是起得早些，大家都會出去跑步，跑得滿頭大汗那才叫一個舒服。

如顏如煙也都跟著跑出來，就打起羽毛球來，而如嬌則在一旁帶著弟弟看，弟弟總是喜歡把手當糖放進嘴巴里吃，如嬌給他拿出來，他又把手放進去，氣得打弟弟兩下，結果弟弟還是把手放進嘴巴里，如嬌不管了，隨他吃吧。

接下去如秋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只看書，只顧著寫些零零碎碎又顯得有些幼稚的小故事，再拼成一篇一篇，自己還取了一堆書名。

毫無疑問！生活肯定沒有書里豐富多彩。找不到方向感的如秋，將寫作作為自己的救贖之光。同時小小年紀的她希望有一天可以通過寫作得到稿費，不要姐姐養。

但如秋的寫作很快也在老師那爆發了沖突，有一次寫到親情的題材，卻突然被語文女老師很嚴厲批評，說她是抄襲另一個同學的，根本不是她的能力范圍里。

明明是同學們偷走她的本子抄襲她的，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否定對如秋來說是打擊巨大的。

下課同學們也離她遠遠的，她一個人站在教室的窗戶旁，看著學校下面的田野，口里不停地念叨她的朋友，桂花仙子……桂花仙子……桂花仙子！

但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錯，如秋就是不想說什么，因為她也覺得事情總是這么沒有勁，繞來繞去的，解釋來解釋去的，實在太浪費時間了。

她真想直接沖進廣播室，把所有事情一次性說出來，一次性罵個痛快，懶得一個個去解釋。不過最終還是敗給自己心里的膽小鬼，沒有勇氣這樣做。

因此如秋也不相信大姐那天賠償同學醫藥費的做法是對的，她只覺得人善被人欺。她再也不要什么慈善，拎得清才是最好的。

放學后氣得對大姐說，就怪你要當老好人。我討厭所有人。

蘇如鴻拿著如秋的作文看了看，看著看著，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如秋沒有抄襲，句句都是在寫自己家里的事。

第二天蘇如鴻親自送小妹如秋上學，又在路上給如秋買了早餐油條豆漿吃。

如秋不吃，直接把豆漿甩掉，撒得蘇如鴻一身都是。蘇如鴻不但沒有責怪，還在路上和如秋聊聊天，想讓她開心起來，可是如秋徹底不理大姐了，不聽，不聽，就是不聽大姐講了。

蘇如鴻則牽著如秋跑去教師宿舍樓找如秋語文老師，整棟教學樓里有很多老師都是一家三口人住在簡單的小小宿舍里，如秋的施老師住在五樓，她有一個八歲的兒子，她丈夫也是學校的英語老師。

到了505門牌口，正好語文老師也在門口準備上課了，蘇如鴻笑著有禮貌說，施老師好！有幾句話我想說說。關于那篇作文，我們家如秋沒有抄襲，她很愛藝術，一直很愛看書寫作，她的作文也是寫我們家的事，請施老師立即清除這種誤解。

語文老師說，那就讓如秋重新再寫一篇。再下定論。

如秋說，我不寫了，我是不會再重寫，寫了也沒有意思。說完如秋自己跑下樓梯，往教學樓那邊跑去直接進班級了。

語文老師說，那這事，我不管了。說完老師也上課去了。

蘇如鴻聽得陣陣發麻，這一瞬間，她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天空灰蒙蒙的，大風吹起，四周揚起的飛塵進了蘇如鴻眼睛，她揉著眼睛，轉身趕公交到公司上班，可當她進了辦公室，卻看到老板的親戚們都在陰陽怪氣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

原來是自己因開會開一半就去處理小妹如秋的事，親戚們都在老板面前說，蘇如鴻家事太多了，經常中途回家辦私事，作為管理層的人是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家人身上的，這樣就沒法把全部精力用在工作上。

冷靜冷靜，蘇如鴻完全看懂了，是她把尋呼機公司業績做起來了，換來老板親戚們眼紅。

不過在職場中本來就充滿了勾心斗角，但她不會為了順從而繼續將就上班的，這樣會整得她工作很難做。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離開這兒，她再應酬下去也許會死在酒精中毒里。本來就不喜歡這份工作，就沒有必要繼續浪費時間和精力做下去，換來只會是惡性循環。早走早好。

她一刻也沒有多待，立馬遞辭職書，只是令她想不到老板也沒有挽留。按說，業績做得這樣出色，老板怎么樣都要客氣兩句留留，但沒有。

蘇如鴻就不明白，親戚們一起做事，就會更好？不過，確實，在閩南很多都是家族企業。這樣一想就通了。很正常。

況且如顏要高考了，她決定好好陪著如顏。

走出公司，她立馬去找小姨要接走弟弟。小姨帶弟弟很累的，雖然總是說不累，其實是善意的謊言。

蘇如鴻拿了一千塊錢讓小姨多去買些吃的補補身子。可小姨又要走了。

小姨說，鴻兒，等小姨好了，再回來。我在廣州生活習慣了，我先在廣州找個地方上班。

一聽這話，不知道又要過幾年才能見到小姨，蘇如鴻還沒有說話就流淚。

蘇如鴻笑著說，小姨，想我們，就隨時回來，有什么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小姨笑笑說，會的，等孩子大點，我就帶孩子經常回來。

接著蘇如鴻和小姨一起去館子吃了一頓，飯完去超市買了不少東西給小姨，這天夜里大家都擠在一張床上睡，不舍得小姨走，聊天到半夜三點多才睡著。

隔天，蘇如鴻她們姐妹陪著小姨在路邊，等到廣州的車。一天有兩班到廣州的車，早上一班中午一班，很快車來了，司機是一個四十五歲的男人，售票員是一個五十七歲的老人，車上還放著【愛拼才會贏】的閩南歌。

大家又看著小姨進車里坐在第一排第二個座位，又看著車漸漸開遠了，心中升起一道落寞。

小姨走了，回到家，大姐不用去尋呼機公司上班，妹妹們反倒慶幸起來。

如顏上周連續每天都熬夜復習，食欲減退、感覺接近猝死，于是在星期六，決定好好放松，便玩起《狂扁小朋友》的小游戲來，誰知，玩起游戲來更是整夜帶勁，結果學習效率更低。

星期天，如顏決定不碰游戲，繼續復習，誰知一打開課本，看著紙上的字就感覺一直在跳，又感覺頭暈目眩非常難受，瞬間好像所有的字都看不懂了。

其實這段日子，如顏一直感覺很疲倦，總是看一會課本，就頭暈目眩，但休息半個小時，又會好點，所以她也沒怎么在意，想著高考完，就解脫了。

隨后如顏走進洗漱間，想洗把臉清醒清醒，才剛接好水，如顏就全身冒汗，嘔吐起來。

蘇如鴻正在廚房給如顏燉冬瓜排骨湯補補，如煙跑過來嚇壞了說，大姐，快去看看如顏。她難受得很。

蘇如鴻連忙放下手里的菜刀，沖進洗漱間，摸摸如顏的額頭，沒發燒。

又問如顏，吃壞東西了嗎？

如顏搖搖頭說，就是突然間的，不舒服起來，說來也奇怪，平時我是最愛練武的一個，身體應該是最好的一個。

蘇如鴻擔心極了，也顧不上什么，趕緊給如顏擦洗干凈，要帶去醫院看看。

如嬌也擔心極了說，可能學習太累了，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撿些藥吃，可能過兩天就好了。

于是蘇如鴻和如嬌一起帶著如顏，開車飛奔市區醫院。如煙和小妹留在家里照看弟弟。

哪里人最多，肯定是醫院，掛個號，都要排好長的隊，前面是胳膊粗的人，后面是個重大的人。都擠成一團。

蘇如鴻在排隊掛號，如嬌扶著如顏走去大廳等候區找板凳做，一圈看下來，滿座。過一會兒，有個男的離開了座位，如嬌想讓如顏去坐，旁邊來了個阿婆，只好讓坐。算了，就靠在墻邊等等。很快，墻的左右兩邊也都是站滿人。她們想伸個手都難。

排了四十多分鐘后，終于可以去看病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醫生開了好幾張檢查單子，有頭顱CT檢查，有腦血管造影，有頭顱核磁的血管掃描。嚇得她們心驚膽戰的。

沒辦法，只好配合所有的檢查。

蘇如鴻和如嬌扶著如顏去一個個的檢查，那些醫用機器在如顏身上，頭上，來回移動，她在檢查，如鴻如嬌看著心里很慌，擔心，不安，一種很復雜的心情，連喘氣都變得異常的困難。

所有的流程檢查完，已經是下午六點了，要等第二天才能拿檢查結果。

一回家如煙和小妹如秋都圍過來問，如顏怎么樣啊，檢查出什么沒有。

蘇如鴻和如嬌都說不出來，因為，還真不知道檢查結果。她們把如顏扶到床上靠著。

如秋笑嘻嘻說，三姐，叫你教我數學題時，不知敲了我多少次腦袋，不知罵了我幾回。哈哈，你這個小老師終于也把自己逼得學倒了，叫你以后還要不要這樣對我。馬上要高考了，等你考出來，我也要敲你腦袋，叫你學得那么用力，關鍵時刻拉肚子。

如煙說，她能病到哪去，她一直是打不倒的【大刀蘇如顏】。

如顏實在難受得很，但她故意裝作很輕松說，叫你們在這里幸災樂禍，等過兩天我好起來，有你們好看的。都出去，吵死了，我要休息了，快出去。

如嬌說，你們都少說兩句。她需要好好休息，你們都各做各的事情去。

話完又去端來一碗排骨湯，要喂如顏吃。

可如顏看到排骨湯里的油珠晃來晃去，更加頭暈，無力揮揮手讓拿走。

蘇如鴻趕緊拿來風油精給如顏擦在頭兩邊，如顏覺得不夠，又把風油精往鼻子嘴邊抹了一些，這才舒服點。

可等風油精漸漸退了，如顏又抱著頭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都是難受。

蘇如鴻又想到個辦法，把黃瓜切成薄薄一片片，貼在如顏整張臉上，這樣她就能一直聞著清爽的味道，緩解頭暈。誰知如顏卻把黃瓜一片片吃光，如鴻又切來貼在如顏臉上，她才漸漸入睡了。

夜里，蘇如鴻睡不著，看看墻上的時鐘，半夜兩點，時間變得更慢，起身走到沉香間，想去做沉香，手一放到桌上，發現滿滿一堆信，她看一眼，是許建冬寄來的，原來是如嬌幫自己全部收進來。平常自己太忙了，幾乎沒有去關注郵箱的事。

蘇如鴻打開信看，沒想到看第一句就哭了。許建冬在國外只報好，并沒有提到孤獨枯燥的學習。他說在國外看最多的書就曾國藩，蘇如鴻也看了，做圣人是最苦的。

最重要的是他寫了很多對自己的熱烈思念，也很期待每個夜里，是她躺在自己身邊。每封信里還夾了二百塊。

許建冬真好，果然有學問的人，都是好人。她開起收音機放了《花好月圓》，抱著愛人的信在房里起舞。好像自己也坐船漂洋過海，和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