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折射德國1830年代報刊與社會變遷的一面鏡子——恩格斯《刊物》一文考證

張建中

一、恩格斯寫作《刊物》一文的背景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二版第2卷(本卷收入的所有著作根據《馬克思恩格斯全集》1985年歷史考證版第一部分第3卷重新校訂和翻譯)共收錄恩格斯1839—1840年所寫8組題目為“不來梅通訊”的文章(共10篇),《刊物》一文是第一組文章的第二篇,這組文章的第一篇是《劇院。出版節》。這兩篇文章分別刊載于1840年7月30日和31日的《知識界晨報》第181號和第182號。恩格斯在這組通訊中結合不來梅特定的情況,從不同角度評述了虔誠主義的影響,并首次抨擊了“貴族和金錢貴族”[1]。《刊物》一文則是一篇展現170年前德國港口城市不來梅新聞業狀況的珍貴資料,通過對該文的考證,我們對19世紀30年代德國公共領域的初步形成、大眾化報刊的萌芽及圖書報刊審查會有一個比較全面的了解。

不來梅是恩格斯青年時代生活的主要城市之一。不來梅對于恩格斯的影響就類似于波恩和柏林對馬克思的影響,在這段時間恩格斯逐漸拋棄原來所信仰的宗教虔誠主義,變成了一個革命民主主義者。和馬克思開明并且充滿自由主義氣氛的家庭不同,恩格斯成長的家庭信奉保守的虔誠主義。[2]虔誠主義這一宗教流派產生于17世紀末,它要求其信徒們過一種十分虔誠的勤勞生活,隨著時間推移,它開始反對資產階級進步思想。[3]虔誠主義主張過節儉、嚴格和勤勞的生活,由于這種對節儉和勤勞的稱贊,產生了一種敵視一切樂觀生活觀點的偽善的宗教信仰。[4]

picture

不來梅市政廳廣場(1837—1841)

恩格斯高中畢業后在他父親的事務所工作,近一年后,于1838年7月動身前往不來梅學習經商。不來梅是德國北部城市,是當時德國最大的商港之一,與世界許多國家和地區有貿易往來。不來梅同時也是德國四大自由城市之一,享有較高程度的自治權,政治氣氛開明,有較多的出版和言論自由,自由主義思想通過報刊和書籍得到廣泛傳播。[5]

picture

1840年8月20日恩格斯的自畫像

不來梅出版業也比較發達。印刷工人每年都要隆重慶祝古登堡節,為慶祝這個節日,印刷工人還自發成立了委員會,在《不來梅通訊。出版節》一文中恩格斯寫道,在節日這一天“委員會偕同全體印刷工人組成了一支盛大的游行隊伍,向教堂進發,從那里再向剛建成的古登堡號輪船前進……節日是在音樂聲中,在燦爛的燈光中,在暢飲上索泰恩酒、圣茹利安酒和香檳酒中結束的”[6]。正是在這種自由主義和民主主義的氛圍中,恩格斯和虔誠主義信仰決裂,成為一個革命民主主義者。

剛到不來梅不久,恩格斯就與自由主義報刊建立了聯系,他成了《德意志電訊》和《知識界晨報》的撰稿人。考慮到他信仰虔誠主義的家庭,恩格斯用筆名“弗里德里希·奧斯瓦爾德”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德意志電訊》是谷茲科創辦的一家文學雜志,因為辦得很有聲譽,被認為是“戰斗性的自由期刊”,而《知識界晨報》被認為是一份“反對一切極端傾向的非常溫和的資產階級報紙”。[7]

1839年,恩格斯思想上發生較大變化,他受到青年德意志運動的影響,給這一運動的代表性刊物《德意志電訊》寫了許多稿件,在這些文章中,他猛烈批判虔誠主義,表明他已經站在自由民主主義立場上了。[8]在給《知識界晨報》和《總匯報》寄去的8組“不來梅通訊”中,恩格斯從多角度描述了不來梅城市生活的狀況,其中《刊物》一文為了解德國那個時期的報刊媒體與社會變遷提供了寶貴的資料。

二、19世紀30年代的德國報刊與讀書會

在《刊物》一文開頭,恩格斯就用簡潔的語句描繪了不來梅各階級的生活圖景:“在其他方面,這里的生活是一種相當單調的、典型的小城市生活。夏天,上等人物,即貴族和金錢貴族的家庭,到自己的莊園去,中間等級的太太們即使在一年中這樣美好的季節也不能離開她們那一群在茶會上打牌、聊天的朋友;商人們卻天天參觀博物館、出入交易所或自己的商會,在那里談論咖啡、煙草的價格,談論與關稅同盟談判的情況。”[9]

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一書中指出,德國貴族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界限由于大陸專制主義的維護而普遍保存得更長久。資產階級主動疏遠民眾,站柜臺和從事手工勞動都被認為不是真正的資產階級(市民階級)所要干的活……他們的標準是受教育程度;市民屬于受過教育的階級——如商人和受過大學教育的人(學者、教士、官員、醫生、法官和教師等)。[10]

不過,在1770年到1870年這一百年間,隨著教育的普及,德國民眾的讀寫能力有了突破性進展。市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意味著資產階級的范圍也在不斷擴張。在1770年,只有大約15%的人能看懂印刷文字; 1800年德國的識字率達到了25%; 1830年德國的識字率達到40%;而到1870年,德國的識字率已經達到75%。[11]從提高整個國家民眾的讀寫能力的速度來看,德國要比英國、法國以及南歐國家快。德國掌握讀寫能力的人在19世紀中期占到85%,與之相比,法國占61%(僅包括讀的能力),英國占52%(讀寫能力都包括在內)。[12]由于德國人的讀寫能力在19世紀取得巨大進步,因此下層社會經濟群體中出現了“第二次讀者革命”(second reader revolution),許多民眾逐漸成為社會閱讀公眾(reading public)的一部分。[13]

德國民眾讀寫能力的普遍提高是德國18世紀和19世紀教育革命的結果。在1816年,普魯士8個省的入學率在42%到84%之間;到1846年,這8個省的入學率已經提高到73%~95%。[14]學校教育大規模普及,這些擁有識字能力的年輕一代人給他們不識字的父母以及鄰里鄉親大聲朗讀他們所了解的新知識。在19世紀早期,許多普通德國人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報刊媒體來接觸新思想,印刷媒體所傳播的思想逐漸向不識字的人群滲透。

對圖書報刊的需求刺激了讀書會(reading society)在德國各地出現。恩格斯在《刊物》一文中寫道:“人們參加讀書會,部分是為了趕時髦,部分是為了有一本雜志在手能舒舒服服地度過炎熱的中午。”[15]德國早期的讀書會和茶會、商會的性質相近。哈貝馬斯指出,到了18世紀末期,受教育的公眾擴展到了從事工商業的小資產階級。當時許多地方,零售商因店主的身份通常被摒棄于市民階級俱樂部之外,于是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協會;范圍更大的是工商聯合會,完全具有讀書會的規模。這些讀書會帶有更多的商業色彩,而較少學術和政治色彩。

在1770—1820年間,有597個讀書會在德國成立,讀書會的成員加起來將近60 000名。當時德國任何一個城鎮都有一個或兩個讀書會,一些比較大的城市,如不來梅,當時擁有的讀書會將近36個。[16]這些讀書會的成員少則數十人,多則幾百人。他們為讀書會成員提供小說、定期出版的文學雜志,以及一些非小說類的讀物,如百科全書,甚至有當時德國一些科學家論述農業和工業的著作,也有一些讀書會為會員提供免費的外國報紙閱讀。

讀書會按照“自愿交往”原則組織起來,所有成員都是自愿加入,并且要遵守所有會員一律平等的原則。正如歷史學家奧拓·丹恩(Otto Dann)所說,讀書會體現了自由社會組織的運作精神,同時也構成了德國早期公共領域的內核。自由組織的讀書會孕育了德國公民社會自由交往的原則,同時也促進了討論、辯論及選舉這些公民必備素質的發展。讀書會并不完全排斥下層階級,在1820年一些讀書會中已經出現工匠和手藝人,這說明一些收入較低的下層中產階級也逐漸加入了公共參與空間。[17]

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的結構性轉型》一書中也詳細論述過讀書會的功能:“從18世紀70年代起,私人讀書會和商業讀書會在所有的城市,甚至在小城鎮到處涌現。于是也就開始了關于這些機構的優缺點的普遍討論。到18世紀末,德國有270多個這樣的固定讀書會。它們大多都有固定場所,使得讀書會成員能夠閱讀報刊,而且同樣重要的是,也使得成員能夠就閱讀內容展開討論。最早的讀書組織僅僅是為了組織訂戶,以降低訂閱費用。讀書會則不然,它們不再是出于這種經濟動機。這些讀書會按照自己的條例選舉執行委員會,要經過多數表決同意才能接納新成員,通常以議會方式處理有爭執的問題。它們排斥婦女,禁制賭博,目的完全是為了滿足資產階級私人作為具有批判意識的公眾建立公共領域的需求:閱讀和討論期刊,交換個人意見,促成自90年代起人們所說的‘公共領域’的形成。”[18]

德國讀書會在19世紀中期開始衰落,取而代之的是公共圖書館。不管是讀書會還是公共圖書館,甚至包括茶會、商會、工商聯合會等公民組織,它們都是獨立于政府之外的公共組織,是德國中產階級“社會化”的組織。在19世紀早期,德國的中產階級加入成千上萬個這類組織來培養他們的文化素養、科學精神以及宗教關懷,同時也通過這些組織來進行救助窮人的慈善活動,或者建立醫院、博物館、動物園等公共機構。[19]事實上,德國城市生活的許多方面都是由德國中產階級通過這些組織自行管理的。這些中產階級社團組織的出現,證明公民社會能夠獨立于政府之外組織其事務。

三、不來梅的大眾化商業報刊

與英、美、法這幾個國家相比,德國報業發展在19世紀30年代處于一個相對較低的水平。在統一之前,德國人過著一種極端地方主義的生活,與這種地方主義相適應,每一個地區都有地方報紙,甚至每一個城鎮都有自己的日報及期刊。[20]恩格斯在《刊物》一文中所描繪的不來梅地方報刊大致屬于這種情況,他寫道:“這里有一種自成一體的讀物;其中有些以小冊子(其內容多數與神學爭論有關),有些以期刊的形式大量銷售。消息靈通、編輯得體的《不來梅報》在廣大讀者中享有盛譽。”[21]

在19世紀30年代,德國仍然是一個農業國家,其工業化程度遠遠低于法國,那種主要依靠廣告收入和大規模發行量,并過度依賴大量資本投資的大眾化報刊還不可能出現。由于報刊業發展水平低,德國記者作為一個專業群體遠未形成。當時的德國記者就像無所不知的人,一會兒是記者,一會兒又是“文學家,馬上可能又是藝術家,教授或政治思想家”[22]。恩格斯在《不來梅通訊。刊物》中對《愛國者》雜志的描述就屬于這種情況:“另一家雜志《愛國者》,曾力求成為探討本地問題的權威刊物,同時力求在美學方面發揮出較地方小報更大的作用。但是,這家雜志由于處于既像小說報又像地方報這種兩可的狀況而夭折了。”[23]

在《不來梅通訊。不來梅港紀行》一文中,恩格斯對《不來梅商業年報》的評述也說明了不來梅地方報刊的這種多重特征:“我拿起放在桌上的報刊,其中最有意思的是《不來梅商業年報》。我拿來看了一下,讀到下面一段話:‘對于咖啡豆的需求,在夏天和秋天都比較旺盛,臨近冬天市場才開始出現比較蕭條的情況。砂糖銷路穩定,但這方面的真實思想只是在擴大供應以后才產生。’”恩格斯接著對報紙中的這段報道進行了評論:“當一個可憐的作家看到交易所經紀人的文體中夾雜有不僅來自現代美文學,而且還有來自哲學的表達方式時,他該說些什么啊!誰能料到,在商業報告中竟會出現情緒和思想呢!”[24]

不來梅報刊業之所以比較發達,恩格斯在《不來梅通訊。教會論爭》一文中對此做了解釋:“不來梅正由于本身的地位和政治狀況,比其他任何城市都更適宜于成為德國西北部的教育中心。只要能拉兩三個有才能的文學家到這里來,就可能在這里辦一份對北德意志文化的發展產生極大影響的雜志。不來梅的書商是十分精明的,我已經聽到他們很多人講,他們愿意拿出必要的基金并且同意在雜志出版的頭幾年承擔可能的虧損。”[25]從恩格斯的論述來看,當時不來梅商業化市民報刊已經粗具規模,一些書商已經看到了報刊業這個領域潛在的巨大商業利潤,因而愿意在這方面投資。

此外,外國報刊也源源不斷地運到不來梅,不來梅作為港口城市是外國報刊的集散地,恩格斯當時也充分利用這些報刊來擴大眼界。在《不來梅通訊。不來梅港紀行》一文中恩格斯提到的《遠洋運輸和貿易報》就是英國倫敦出版的一份商業報紙,他寫道:“當不來梅港要塞呈現在我們眼前時,我所熟悉的一位書商吟詠了席勒的詩句,那位海上保險公司經紀人在閱讀《遠洋運輸和貿易報》,有一個商人在翻閱最近一期的《進口通報》。”[26]在不來梅經商者眾多,閱讀各類商業報刊是不來梅商人獲取商業信息的一個重要手段。

不過,普通讀者還是喜歡看一些刺激性的內容或本地新聞報道。恩格斯在《刊物》一文中提到的《不來梅雜談報》正是這樣一份報紙,他寫道:“丑聞、演員之間的不和、街談巷議的飛短流長等等充斥版面的地方小報倒可以自夸其經久不衰。”該報主要關注不來梅當地新聞,劇院座椅上的釘子、商會沒人買的小冊子、喝醉酒的雪茄煙工人、沒打掃干凈的排水溝,都是它報道的焦點。當然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這家報紙還大膽地批評政府官員的瀆職行為,“如果國民近衛軍的軍官認為自己大權在握,可以在人行道上騎馬,那么他可以確信,在該報的下一號將會提出一個問題:國民近衛軍的軍官是否有權在人行道上騎馬。這家優秀的報紙可以成為不來梅的上帝”[27]。這已經顯現出報刊對社會的監督作用。

從上文對引述的恩格斯所寫多篇“不來梅通訊”的考證來看,在不來梅這個港口城市,19世紀30年代出現了系列的商業化市民報刊,這些報刊側重于不來梅商業和社會生活方面的報道,并逐漸成為不來梅人生活的一部分。不過,此時德國的大眾化報刊仍處于萌芽階段,報刊發展的總體水平較低,德國真正的大眾化報刊出現在19世紀70年代,而美英等國在19世紀中葉已經進入大眾化報刊年代。導致德國報刊發展滯后的原因之一是書報審查。

四、19世紀30年代德國的書報審查

19世紀30年代的政治生活中充斥著書報審查,這是德國的一個顯著特征。1819年3月,青年協會學生卡爾·薩德(Karl Sand)謀殺了保守派作家奧古斯特·科策布(August Kotzebue); 7月1日,又發生了藥劑師卡爾·龍寧(Karl L?ning)企圖刺殺拿騷公國首相卡爾·馮·埃貝爾(Karl von Ibell)的事件。當時正值歐洲各反動勢力加緊復辟之際,奧地利首相梅特涅(Metternich)擔心大學里自由主義和民族主義的傳播會引發革命,進而威脅王室的統治。這兩起事件的出現恰好給了梅特涅借口,他馬上召集德意志各邦國代表在卡爾斯巴德召開會議,參加會議的有普魯士、薩克森、巴伐利亞、漢諾威等邦國。在梅特涅的勸說之下,聯邦會議于1819年9月20日頒布《卡爾斯巴德決議》(Carlsbad Decrees)。該法令的主要目的是鎮壓各邦國的自由主義和民族主義。在該法令頒布之后,德意志聯邦境內的大學青年協會被取締,自由報刊受到嚴格審查,各種學術自由也受到嚴重限制。該法令為德國以后20多年(一直到1848年)的公共政治生活定下了基調,這就是:監視,對民族政治的鎮壓,以及聯邦委員會對“蠱惑人心宣傳”的調查。也正是該法令的出臺,造成馬克思所說的德國持續20年的“精神大齋期”[28]

當時,德國正處于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前夜,德意志聯邦中存在著大小不等的36個邦國,這些邦國都有自己的海關、稅制和貨幣,嚴重阻礙著德國資本主義的發展。1840年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上臺伊始就采取一系列維護封建統治的措施,制定嚴格的書報檢查制度,力圖扼殺革命民主主義思想的傳播。正如恩格斯后來所說:“在這里,一切知識的來源都在政府控制之下,沒有官方的事先許可,什么也不能說,不能教,不能印刷,不能發表。”[29]

恩格斯在《刊物》一文也有關于當時書報審查的記述:“不同于這些報刊的是一家宣傳虔誠主義—禁欲主義的雜志——《不萊梅教會信使》,它是由3個傳教士編輯的,著名的寓言作家克魯馬赫爾偶爾也為該雜志撰稿。這家雜志辦得十分活躍,以致檢查機關不得不時常進行干預。”[30]

在19世紀30年代,歐洲大陸上許多國家,包括意大利、西班牙以及俄羅斯都實行報刊預先審查制度,不過審查制度在德國的情況要更為復雜一些。德意志聯邦甚至要求檢查官重新編輯記者的報道,他們為各種文本的審定設定了許多標準(“意義表達較好”“正常的”“可接受的”),不過每一個檢查官的標準并不相同,所以德意志各邦國內的審查并不一致。盡管德意志聯邦希望各邦國的書報審查制度能夠一致,但是整個審查過程仍具有相當大的主觀性。德意志聯邦東部的薩克森由于看到了出版業所帶來的巨大利潤,對于一些違規行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31]即使是在同一邦國內,這種審查不一致也存在,在普魯士境內,一部在柏林已經被禁止上演的戲劇有可能正在特里爾(馬克思故鄉)上演,或者在首都被禁的一些印刷品反而能在首都之外的城市堂而皇之地售賣。

出版審查最大的特點就是政府利用武斷方式限制信息的自由流動,不過德意志各聯邦并沒有成功地阻止反對派觀點的傳播,一些違法出版物很難禁絕,尤其是像漢堡、慕尼黑、斯圖加特、萊比錫這些城市,隨著圖書市場的繁榮,在利潤驅使下一些書商鋌而走險。與德國鄰近的國家,如瑞典、法國、比利時及荷蘭的出版社也開始出版直接針對德國讀者的出版物。恩格斯在不萊梅工作生活期間,之所以能夠看到各種語言的報刊及其他出版物,這亦是其中一個原因。

到19世紀40年代后期,隨著報紙印刷速度的提升,以及鐵路運輸的發展,德國書報檢查官的權威逐漸衰落。當一份報紙被政府收回時,成千上萬張這份報紙的復制品已經在讀者的手上了。在1848年革命之后,出版審查法令逐漸失去意義。

五、結語

恩格斯的《刊物》一文為我們了解19世紀30年代德國報刊媒體與社會變遷提供了珍貴翔實的記載。通過考證來看,商業中產階級通過自己的努力建立茶會、商會、讀書會等各類公民組織,新興資產階級的公共活動空間逐漸擴大,德國公共領域初步形成。

19世紀30年代,德國報業正處于進入大眾化報刊的前期。造成這種狀況的主要原因是,德國當時尚未完成工業化,以及無處不在的報刊審查制度。但審查制度并非天衣無縫,恩格斯當時生活的不來梅,各種外國報刊都可以看到。正是在不來梅生活的這段時間,恩格斯不斷閱讀報刊,并一直為報刊投稿,他才留意不來梅的報刊發展情況,寫下了這篇文章。

通過對《刊物》一文的考證,我們看到在19世紀30年代,德國的知識階層已經在社會中占據了重要地位,這些人包括自由撰稿的作家、詩人、記者和編輯等。這些知識分子為更低等級的階層呼吁,在德國動蕩不安的19世紀30年代和40年代,他們和受過一些教育的更低階層的人成了德國最具革命意愿的新生力量。[32]

(作者為陜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注釋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577.

[2]張新.恩格斯傳[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1998:3.

[3]格姆科夫.恩格斯傳[M].易廷鎮,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9.

[4]科爾紐.馬克思恩格斯傳:第1卷[M].北京:三聯書店,1980:121.

[5]同[3]17.

[6]同[1]182-183.

[7]同[4]27.

[8]同[4]233.

[9]同[1]183.

[10]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M].曹衛東,等譯.北京:學林出版社,1999:82.

[11] SPERBER J.Germany 1800-1870[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187.

[12]邁克爾·曼.社會權力的來源:第2卷上[M].陳海宏,等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7:333.

[13] ROSS C.Media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Germany[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21.

[14]同[11]188.

[15]同[1]183-184.

[16]同[11]193.

[17]同[11]194.

[18]同[10]83.

[19] MELTON J.The rise of the public in enlightenment Europ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81-104.

[20] CHAPMAN J.Comparative media history:an introduction:1789 to the present [M].Cambridge:Polity,2005:27-28.

[21]同[1]184.

[22] BOYLE L O.“The image of the journalist in France,Germany,and England,1815-1848”.Comparative studies in society and history,1968,(3):312.

[23]同[1]184.

[24]同[1]192-193.

[25]同[1]291-292.

[26]同[1]189.

[27]同[1]184-185.

[28]陳力丹.世界新聞傳播史[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2:97.

[29]同[2]17.

[30]同[1]185.

[31] GOLDSTEIN R.The war for the public mind:political censorship in nineteenth-century europe[M].Westpoint:Praeger Publishers,2000:39-40.

[32]奧茨門特.德國史[M].邢來順,等譯.北京:中國出版集團,2009:154.

主站蜘蛛池模板: 平陆县| 黄大仙区| 团风县| 平潭县| 常山县| 陆川县| 开封市| 鄢陵县| 本溪市| 额敏县| 西乌| 常熟市| 黑龙江省| 宁安市| 海盐县| 山东省| 积石山| 巴塘县| 齐河县| 江安县| 吉林省| 阿巴嘎旗| 湄潭县| 五峰| 南投市| 封开县| 海南省| 道孚县| 和政县| 潮安县| 福州市| 嘉峪关市| 龙门县| 油尖旺区| 蕉岭县| 江达县| 乌鲁木齐市| 泸西县| 新平| 桃源县| 中卫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