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南洋姐”這三個字,唐雨恍然大悟,他想到了前世一部日國電影叫《望鄉》,里面說的就是南洋姐的故事。
南洋姐是日國歷史上被拐賣到南洋青樓從事賣歡活動婦女的統稱。
19世紀末20世紀初,日國政府為了積累資金發展資本主義,曾把大批的日國青年女性販賣到海外作為謀取外匯的一個手段,此舉形成了世界歷史上罕見的賣淫人口大流動。
由于南洋群島是其最為龐大的聚集地之一,因此中文直接稱她們為“南洋姐”。
日國導演熊井啟于1974年導演的電影《望鄉》反映的就是這段慘痛的歷史。影片改編自山崎朋子的紀實文學《山打根八號娼館》,由于影片巨大的人性洞察力、最大程度地歷史真實性備受好評,曾獲得當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提名。
二戰前,南洋因為橡膠和錫礦而得天獨厚,經濟繁榮,新加坡一度是南洋姐的最大市場。
柳俊杰告訴唐雨,日國女子們的青樓多集中于馬來街(Malay Street),海南街(Hylam Street)和武吉士街(Bugis Street)一帶。
里面少數比較年輕漂亮、歌舞技術好的女子的則被選到這里高檔的公館當琵琶仔。
邊上陳風鯤聽到了唐雨與柳俊杰的談話,他笑道,
“小唐先生,那今晚不如就讓那位藤原千惠來陪你吧?”
唐雨也正好奇,便默認了陳風鯤的安排。
稍頃,白夫人吩咐下去后,月小雁、佳薇、董圓圓與藤原千惠等幾位琵琶仔便帶著二胡等樂器踏著蓮花步,帶著一股香味魚貫而入。
幾個年輕女子的相貌與身材都算上等,藤原千惠更是肌膚雪白,顯得嬌小玲瓏。
她們被安排到了各自男人的身邊陪喝酒,然后一個個開始表演節目助興。
月小雁與佳薇會唱潮州戲,她們唱的《荊釵記》與《蘇六娘》引得滿堂彩。
董圓圓則善于唱粵劇,一曲哀怨纏綿的《黛玉葬花》娓娓動聽。
讓唐雨意外的是,藤原千惠不僅會講華語,居然還會唱京劇。
“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
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一曲《女起解》唱段不僅委婉動人,字正腔圓,姿勢也很到位。
若不是之前知道她是日國人,她看上去與華人無異。
只是喝酒的時候,藤原千惠看上去比其他幾位女子更加的溫柔與矜持,說話細聲細語,略帶一副害羞的模樣。
藤原千惠的華語雖然談不上很流利,但與唐雨的交流絕對沒有問題。
她告訴唐雨,她來自長崎的農村,以前曾經跟隨父母居住在中國大陸東北地區的偽滿洲國。
戰爭中,父母不幸雙亡,去年的年底日國戰敗后便隨同鄉來的新加坡。
“哦,難怪你的華語不錯,還會唱京劇。”
“謝謝,很高興認識您,唐桑。”得到唐雨的夸獎后,藤原千惠的臉上綻放出笑容,連忙起身給唐雨倒酒。
“藤原小姐,唐桑可是我們南洋當下最火的武俠小說大作家哦!”陳風鯤與柳俊杰在邊上打趣道。
“哦,本當ですか(真的嗎)?”藤原千惠脫口而出了一句母語。
“はい、本當です!”唐雨隨口道。
“哇,唐桑,你還會講日語啊?”藤原千惠驚喜道。
“以前學過一點點……”唐雨笑道。
聽聞唐雨是寫小說的作家后,藤原千惠頓時對唐雨肅然起敬,連看唐雨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眼里流露出崇拜的神情。
等月小雁與藤原千惠等女子表演過節目后,接下來的節目是喝酒與行酒令。
唐雨暗嘆,這些富家公子可真會玩,怪不得柳俊杰這家伙不愿意好好念書。
第一個行酒令節目是“投壺”。
規矩是酒桌邊的凳子上放了一開口圓壺,大家站在遠處,依次將筷子向壺內投去,以投入壺內多者為勝,負者受罰飲酒。
男生與女生結為一對,一起投壺,一起受罰。
唐雨暗笑,感覺這個節目有點像“快樂大本營”啊。
結果一圈投下來,唐雨與藤原千惠的成績最差。
那藤原千雪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許是緊張的緣故,顫顫巍巍的,屢投不中。
無奈,唐雨與藤原千惠只得各自喝下滿滿一大杯的馬爹利洋酒。
第二個行酒令節目是“搶紅令”,一種屬于骰子類的酒令,工具是六枚骰子。
這一種酒令不拘人數,行令方法規則是:不論人數,用六枚骰子擲,每人擲一次,每次若得“紅四”,則取出,直至六枚“紅四”取完為止。
每擲一次無“紅四”者,罰酒一杯,男生女生一起受罰。
結果巧了,藤原千惠連續兩次沒有丟出“紅四”,害得唐雨也一起陪著喝了兩大杯洋酒。
這三杯洋酒下去,唐雨真感覺自己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便抱拳作揖道,
“諸位,不好意思,我已經喝多了。很抱歉,明日一早還有事要辦,我要先走一步了。你們大家繼續,祝你們玩得高興!”
“小唐先生,別啊,如果喝多了,去隔壁的塌上休息一會兒再玩。”
那柳俊杰與陳風鯤正在興頭上,挽留起唐雨來。
“不了,我明天真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謝謝你們。”
看唐雨執意要走,鄭增信本想讓他的那輛福特小轎車送唐雨回家,但被唐雨拒絕了。
門口的黃包車很多很方便,不需要麻煩人家司機阿輝單獨送自己一趟。
“唐桑,下次有機會拜讀一下您的大作。再見,祝一路順利,晚安。”
藤原千惠把唐雨送到公館門口,鞠躬送別,眼里略有不舍。
“好的,再見。藤原小姐,如果你想看我的作品,每天的《南洋商報》與《星洲日報》上面有連載……”
“哦,真的嗎,那太好了。”
與藤原千惠分別后,唐雨跳上了門口的一輛黃包車,
“老哥,送我去加冷。”
“好嘞。”
黃包車啟動的時候,唐雨忽然發現馬路對面有幾個穿黑衣的陌生男子盯著自己,眼神看上去似乎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