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來到了下一處金手指的地方。
這是一個偏遠的小鎮，里面的居民大多數都沒有見過修仙者，溫微和白瀲就提前偽裝成普通人，拉了個小拖車把小孩放里面推進小鎮。
這個地方有空間暴動的亂流形成的幻境，與神界劍冢相連，在特定的時間內亂流會相對平穩，利用靈力術法可以構建一個相對穩固的通道進入劍冢，而且因為時空亂流的原因，神界對除神明以外的生靈的進出限制也削弱了很多。
溫微和白瀲先去了家客棧暫住，就登記了一個房間，進了房間后，溫微再從窗戶里跳下去把小男孩撈上來。
“這個房間真不錯啊。”白瀲坐到床榻上，看著這絲綢床簾和純棉的床單，“就是只有一張床，我們三個睡得開嗎？”
“那不是還有個貴妃榻嗎。”溫微指了指床旁邊的小榻，那個臟兮兮的小男孩被她暫時扔上面了，小男孩依舊是一副生無可戀，任人蹂躪的表情。
“讓他睡在那里？”白瀲托著下巴思考，“對了，要不要先給他清理一下？”
白瀲很愛干凈，能容忍小男孩這樣躺在貴妃榻上已經快到臨界點了。
“行，我去找小二。”溫微很干脆地出門。
白瀲點點頭，看著溫微出去，有點惆悵地看著小男孩，道：“你為什么一直不說話呀？我們不是壞人啊。”
小男孩還是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什么反應都沒有。
溫微找小二弄來了一大桶熱水，還雇了個手腳麻利勤快的婆婆來給他搓了個澡，洗澡過程中溫微發現這孩子居然一點也不反抗，活像那逆來順受慣了的，啥也不放心上的感覺，有種平靜的死感。
溫微扯著白瀲在旁邊嘀咕：“這孩子莫不是個傻子吧？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反應，要不是聾子估計就是腦子有問題。”
白瀲皺眉，也小聲道：“我也這么覺得，不管用什么樣的語氣都不回應，就好像很不屑跟我們說話似的。”
“哼，小屁孩。”溫微悄悄瞥了一眼那個要不是婆婆一手拽著就要滑進浴桶里的小孩，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里面。
白瀲看溫微的表情若有所思，心里突然閃電般地掠過一絲想法。
她之前說的什么童養夫的話其實只是在開玩笑，可看溫微的神情……
她不會認真了吧？
洗干凈打扮好的小男孩，劍眉星目，棱角分明，要不是還是跟個啞巴似的，可真招人喜歡。
此刻他懶懶地站在屋子中央，毫無波瀾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女人，仿佛在看兩個木頭凳子。
溫微看著這個一潭死水樣子的小男孩，不由得開始重新考慮白瀲的提議。
這小孩身上既沒有妖氣也沒有魔氣，應該是個單純的凡人小孩，而且在他洗澡的時候，溫微看過他的根骨，雖然比不上女主月笙，但也有極佳的修煉天賦。
只是這個鬼性格實在不討人喜歡，如果他還是這樣一言不發的話，溫微就要考慮要不要在這里找個人家把他放下了。
但是……
她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私心。
白瀲她現在是月笙，未來那幾個刺頭兒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至少表面上都會拜倒在她石榴裙底下，她可不想到時候當個孤家寡人。
而且她又不是沒錢，本身自己的壽命就很悠長，外貌也可以變得青春不老，雖然很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但養成系的童養夫真的很絕好嗎！
溫微摸著下巴，神情有一點點猥瑣。
那個小男孩估計覺得她的目光有點不適，多日里來，終于第一次像個活人一樣，動了動眼珠，對上了她的視線。
溫微挑了挑眉，勾唇笑了笑，突然轉頭看向白瀲：“寶，我們商量一下金手指的事兒吧。”
白瀲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挑著溫微讓婆婆送來的幾套給小男孩穿的衣裳，突然聽見溫微說起正事，還有點懵：“……啊？”
她不是剛還在對這個小孩犯花癡嗎？
說起這個金手指，其實書里溫微寫到最后，神界只有一位主神了，神妖魔大戰主要還是仙界出戰力，而那位主神也很大方的把劍冢打開讓仙界的人拿劍提升戰力。
畢竟他不想輸給妖魔。
而溫微安排給月笙的武器是一把劍，劍名碎世。也暗含了她給月笙安排的結局。
但現在溫微看著眼前這個沉迷于給死尸狀躺平小男孩搭配衣服的小白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碎世它還能看得上我家小白蓮兒嗎？
溫微有點惆悵。
“溫……師父，你看他這樣穿是不是挺好看的？”白瀲后知后覺地改了口，她正拿著一套衣服給溫微看。
“你問他喜歡不。”溫微雖然讓白瀲說，但她還是坐到了小男孩旁邊，戳了戳他，“喂，你說話，穿不穿？”
小男孩剛才一直在看溫微的眼睛，聽到她的聲音，目光落到了那套衣服上。
溫微看他剛想開口，房間門卻被人敲響了。
“姑娘，您定的飯食已經好了，是要下來吃還是讓小的給您送上來？”
是客棧小二的聲音，看來是飯來了。
這兩天溫微和白瀲東奔西跑的根本沒吃上口熱飯，要不是之前練過辟谷，溫微估計自己要餓癱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溫微立刻丟下小男孩，走到門前道：“送上來吧，記得要三份碗筷。”
“好嘞。”門外小二的腳步聲很快離去。
白瀲聽到要吃飯了也是兩眼冒精光，她走到圓桌旁坐下，一副乖乖等投喂的樣子：“我看那個菜單上的名字都挺文雅的，不知道端上來的飯菜是什么樣子的。”
“別抱太大期望。”溫微憂心忡忡，“我發現他們還沒發現炒菜這個做法。”
白瀲突然萎靡。
這樣說的話，豈不是只有燉菜？
這時溫微突然發現那個小孩一聲不響地也坐到她旁邊了。
她看著小男孩稚嫩的小臉上帶著不符合他年齡般低沉的小表情，有點樂：“原來你也知道要吃飯了呀？”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有點不屑。
溫微撅起嘴，覺得這小孩年紀不大，還挺能裝的。
白瀲在旁邊看著，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扯了扯溫微的袖子。溫微轉過頭來，就看到白瀲有點擔憂的樣子：“我怎么感覺，他好像比昨天長大了點？”
“嗯？”溫微聽白瀲這么一說，又轉頭去看小孩，發現他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她突然覺得有點背脊發涼。
是啊，要不是小白蓮這么說，她居然沒發現，雖然變化很細微，但這個小孩好像真的比昨天長高了幾寸。
小二敲了敲門，帶著一個大托盤把飯菜都端了上來，四菜一湯，菜全是燉菜。
白瀲嘗了一口焉巴巴的白菜，頓時扭曲著臉塞了口湯進去。
溫微驚恐地看著她手底下的菜：“怎么了？他們下毒了？”
白瀲一邊喝湯一邊擺手，小臉上滿是苦澀的表情：“不是。就是……好咸啊。”
溫微也夾了一筷子嘗了嘗，她的口味比白瀲重一點，但對她來說也太咸了，他們是把鹽罐子也扔鍋里煮了嗎？
但另一雙筷子卻沒挑。
白瀲驚訝地看著那小孩端著飯碗熟練地使用著筷子狼吞虎咽，撿著什么吃什么，他面前的那一盤菜眨眼間就快吃干凈了。
旁邊溫微大叫起來：“我唯一一盤肉菜！！你給我住手！！！”
白瀲默默地又喝了口湯。
唔，還是吃米飯吧。
為了一塊肉和小孩大打出手，果然還是只有溫微才能干得出來啊。
根據溫微測算的時間，距離秘境開啟還有三天，這三天里，那小男孩還是一句話不說，但到點吃飯的時候跑的挺快，而且吃得多還不挑食，喜獲溫微贈予的“沉默的飯桶”稱號。
剛開始為了讓他開口說話，溫微還能耐著性子哄幾句，到現在溫微看到他軟硬不吃的樣子都不樂意跟他說話了，只有白瀲還能沖他笑幾聲。
或許是因為這孩子確實長得不錯？
溫微本來想陰陽怪氣他的，但是他雖然不說話，卻總是盯著她看，那目光不帶任何情感，也沒有任何內容，十分空洞，但是能知道他目光的方向是在自己身上，有時候溫微都覺得瘆得慌。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長得很快，尤其是個子竄得很高，幾乎一天就能長好幾寸，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十歲小孩的樣子，這三天過去，就好像長了三四歲一樣。
臨近秘境打開的晚上，小孩躺在貴妃榻上已經睡著了。
溫微拉上床幔，偷偷和白瀲商量：“我本來想托小二給他找個人家，但現在看來應該不行了。”
白瀲眨了眨眼：“為什么？”
“小白蓮，你不會到現在還覺得他是個普通小孩吧？”溫微壓著嗓子，又看了眼貴妃榻，“你不覺得他長得太快了嗎？剛開始我看他的骨齡就是十歲，但現在骨齡也隨著他的外表在長大，這不嚇人嗎？而且就算青春期男孩子身高竄得快，也沒有他這個竄法的，這一看就不是個普通小孩。”
如果不是普通小孩，那她們就不能隨便把他扔到普通人的生活里，萬一他生出了事，因果還是在她們身上。
“那怎么辦？你是要留下他嗎？”白瀲小聲道，“收他當徒弟？”
“主要是我好像想起來個設定。”溫微感覺自己牙根有點軟，她現在感覺天都塌了，“你還記得我說過魔尊重離為何不懂情愛嗎？”
“嗯……”白瀲點點頭，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順著溫微的目光看去，她突然瞪大了眼，“哦！”
溫微見她明白了，隨即苦笑一聲。
白瀲迅速小聲道：“那這樣的話，你覺得他和……呃，他們像嗎？”
溫微搖了搖頭：“目前看不出來，畢竟，他從來不開口說話，但是這幾天他老是盯著我看，我覺得很不好。”
“我也發現了！”白瀲驚恐地道，“只是我不敢說，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在觀察什么東西，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誰知道他在想什么。”溫微惆悵地又看了一眼那個方向，“現在都是猜測，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你覺得，能用普通人的思維去想他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他可是……最像人的那一部分啊。”
白瀲也看過去，小聲道：“我希望他是這樣。”
溫微大嘆一口氣，仰面躺在床上，有點想擺爛：“不提他了，睡覺吧。”
白瀲也嘆了口氣，躺在里側，看著溫微愁眉不展的樣子，道：“溫微，如果他真是，那收他為徒是不是有危險啊……”
“得趕緊找到那個神器。”溫微湊近了白瀲，喃喃道，“這樣就算出了事兒，至少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嗯。”白瀲拉著溫微的手，閉上了眼睛。
翌日。
今天的日子很重要，溫微和白瀲起的都很早，而那小男孩的生活習慣似乎也跟著她倆變化，在她倆起了之后也跟著起了。
在早膳上來之前，溫微就托著下巴玩杯子，悄悄觀察那小孩。
那小男孩似乎察覺到了，這幾天以來第一次轉動眼珠，主動對上了她的視線。
溫微看到他的眼神，有些愣住。
那是一種，萬念俱灰，無所在乎的眼神，他的生活里沒有光了嗎？
還是，從來沒有過光？
溫微的目光，慢慢溫柔下來。
不如……她來試試看有沒有可能能夠當上他的“光”？
那小男孩沒有任何底色的黑瞳中，突兀地泛起一絲愣怔。
白瀲也察覺到了，她開口：“……師父，我們今天辦完了事就要走了，他一個小孩自己留在這里無家可歸的，好可憐啊，你收他當徒弟吧。”
溫微抱臂看著他，回道：“那也得他同意才成。”
這是溫微和白瀲這幾天以來第一次當他面討論他的去向。
那個劍冢幻境每五年才開啟一次，而且每次只開啟十二個時辰，所以今日必須把這小孩的事兒給解決了。
小孩無所謂的看著溫微，還是不說話。
嘿，她這暴脾氣。
溫微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嚴肅地看著他，道：“你說話！”白瀲見她這樣不敢說話，扯了扯那小男孩的袖子。
小男孩不耐煩地看了白瀲一眼，還是不說話。
溫微簡直氣的鼻子都歪了，真是對他太好了，臭小孩還敢蹬鼻子上臉：“你要是還這樣，我就叫你臭狗蛋。”
白瀲：！
小男孩聽了面容一陣扭曲，最后不情不愿，低聲開口：“黎終。”
蒼天！
溫微和白瀲震驚地對視一眼，這小孩居然說話了！臭狗蛋的威力這么兇悍嗎！？
“各是哪個字？”溫微追問。
他面無表情，看向溫微的時候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黎明終結。”
溫微聽完一愣。
孩子十幾歲的年紀，聲音還很稚嫩，但語調深沉，透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感，而且這個名字，寓意并不好，如果是他自己起的，那他對自己的期望可真高。
“那要不要拜我為師？”溫微觀察他。
黎終看了白瀲一眼，頓了頓，用更專注的目光注視著溫微，道：“可以拜你，她不如你強。”
白瀲得意道：“那當然，她是我師父，自然比我強。那你要是答應了，以后可要叫我師姐。”
黎終理也沒理白瀲，又不說話了。
“情勢所迫，我給你做師徒貼，你融進丹田后，我們的師徒關系就正式確立了。”溫微看著他道。
師徒貼其實就類似身份證，若是在外頭遇到麻煩，可以搖人來幫忙。但實際上，只要你顯示出你師尊是哪方大能的時候，就沒什么人敢惹你了。
黎終沒有說話，他有些厭煩地撇了撇嘴，但還是接過了溫微的師徒貼。
又不是我求著你拜師！
你拽什么拽！
呸！
溫微內心怒喝。
黎終按照溫微的吩咐，把師徒貼按到腹部，貼子化成一束光消融在他的小腹上。
有師徒貼在，只要溫微想，她就能知道他的行蹤。
但這事兒溫微沒給他說，只讓他好好在客棧里等她們回來。
白瀲指揮溫微御劍的時候開口：“溫微，我覺得這個黎終還挺可愛的呢。”
“哪里可愛了？”溫微把頭埋在白瀲肩上，悶聲道，“你看他那張臭臉，明明我才是師父，看上去跟他是我債主似的！”
白瀲想了想，說：“你看啊，他雖然拽著個臉對咱們愛答不理的，但是他也不是傻子，知道現在只有我們肯管他，他不還是乖乖接過師徒貼做你徒弟了嘛。”
“嘁。”溫微噘嘴不滿，“他不甘我不愿，這師徒做的真沒意思。”
“我感覺不像。”白瀲聲音里帶著點不確定，“我感覺他其實挺愿意的，這一點和你很像，就是嘴硬。”
“你感覺錯了！”溫微孩子氣地說，“明明是因為他賴上我們了才沒辦法的。”
“行吧。”白瀲無奈地順從道。
那個秘境的入口在小鎮的后山處，兩個人一落地，白瀲剛想說話，溫微突然捂了下她的嘴。
“有人。”溫微繃緊了身子，望向四周。
白瀲連忙抓緊了溫微的手臂，警惕地看向四周。
后山樹林少有人來，雜草叢生幾乎無處下腳，四處的蟲鳴鳥叫甚是喧囂。
溫微皺了皺眉：“好像沒有人了。”
“難道是走了？”白瀲害怕地小聲道。
“先別管了，快進秘境，里面安全。”溫微拉著白瀲，使霜風為媒介用特殊的法術劃破了空間通道。
靈力交織而成的漩渦，里面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但透出的色澤，卻絕沒有帶著危險的氣息。
“走！”
兩人一躍而入，頓時消失在原地。
遠處茂密的綠蔭中，一人白衣翩躚，仿佛有流云輕風攀附其上卻又遙而難極。
那雙清冷的瞳注視著那兩人消失的地方，不帶任何情感。
片刻后，秘境中。
四處都是插進石頭縫里的劍柄，或華貴或古樸，有的還散發著凌厲的劍光，有的卻已暗淡的生了銹。
溫微和白瀲已經逛了大半個劍冢，碎世到底還是沒看上白瀲，沒有出現在她們面前。
溫微累得半死，拉著白瀲坐在一塊光滑的沒有插劍的石頭上。
溫微安慰她：“當時月笙也是剛殺完一批妖魔進來血氣未干才被碎世注意到的，咱現在身上氣息純凈，沒有攻擊性，所以……”
“我知道，我也沒指望碎世能看上我。”白瀲垂著眸子，噘著小嘴，“但為什么連一把劍都沒有看上的！？”
“呃……寶貝別擔心，你忘了，咱的原計劃不是在劍冢拿完劍，馬上就去瀾州拿你的度厄鈴嘛。法器這東西，咱不是想要就有？”
白瀲更沮喪了：“什么啊，度厄鈴只是個帶著凈化作用的盾啊！又沒有攻擊性。”
她糾結的看著溫微：“我不想只被你保護，我也想保護你。”
說實話，當小白蓮兒用月笙的臉對溫微說出這番話時，簡直像在表白。
溫微聽的心如擂鼓腳底發軟，剛要上前一番深情演繹回應，就聽到了一陣“嗖嗖”的聲音。
溫微立刻站起身把她護在身后，警惕地看向聲音來處。
劍冢隸屬神界，按理說不該有魔物，應該是絕對安全的空間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