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一部分的時間被永久剝離，路明非以此為代價(jià)獲取了剝離他人時間線及身體對應(yīng)部分的能力，這包括靈魂和精神。

劃算嗎？路明非不知道。

但交易已經(jīng)達(dá)成，路明非只能閉上眼睛，自己一個人消化這一切。沉默良久，最終化為一聲沉重地嘆息，路明非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立刻奪門而出。

往好處想，至少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自己只需要找到老唐，剝離他身為人類的時間線，然后......然后怎么辦？

路明非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沒有能力給老唐找一具肉身，那么他被剝離出來的靈魂要存放在哪里？

不等路明非開始思考，一道明亮的閃光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野里。

一個燃燒著的瘦小人影矗立在半空之中，不息的熱浪向著周圍擴(kuò)散，強(qiáng)大的威壓令所有人都有些顫抖，更有部分學(xué)生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發(fā)顫。

燃燒的人影只是默默地立在半空。

宛若一輪太陽！

路明非一愣，他也感受到了人影身上那股危險(xiǎn)的氣息和龐大的威壓，但是并沒有太多的感覺，可能是他習(xí)慣了。

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wù)是找到老唐。

正巧，一通電話撥了過來。

是校長。

“喂？校長？”

“晚上好路明非同學(xué)，我送你的資料你看完了嗎？”昂熱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的溫和儒雅，就如他的外表一般，一個帥氣到極品的老紳士。

“我看完了，校長。”路明非道，“說實(shí)話，非常震驚。”

“你的語氣可不像是震驚的樣子。”昂熱輕笑一聲，“好了，路明非同學(xué)，不開玩笑了，你現(xiàn)在是要去找你的朋友嗎？”

“是的。”

“去干什么？”

“為他送行。”路明非平靜地回答道。

路明非沒說錯，他確實(shí)是去送行的，只不過這里的“他”并不指老唐。

“......我沒想到你居然做好了這樣的覺悟，路明非同學(xué)，你值得我們所有人敬佩。”昂熱頓了頓，“不過在此之前我可能需要你先去解決一些別的事，來教堂旁邊的鐘樓，到地方我再和你說。”

說完，昂熱那邊掛斷了電話。

路明非沒有辦法，只能先往教堂的方向走去，反正現(xiàn)在也找不到老唐。

往那燃燒的人影看去，他正在朝一個方向飛去，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一路上卡塞爾的學(xué)生都在對他發(fā)起攻擊，但似乎根本無法傷到他。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他該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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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們的計(jì)劃？”楚子航看著面前的三無少女，周圍是已經(jīng)淪為廢墟的教堂。

教堂做錯了什么？你們怎么能這么對它！

“顯然不是，我們沒想到他會失控。”三無少女看著遠(yuǎn)處燃燒的人影。

“行吧，我相信你。”楚子航把刀收回刀鞘內(nèi)，一屁股坐了下來，地上干干凈凈，連焚燒留下的灰燼都被他們倆之間的戰(zhàn)斗產(chǎn)生的熱浪吹得不見蹤影，高溫殺死了這座教堂里一切的微生物。余溫尚在，說這里幾乎無菌都沒有問題。

“你這么相信我？”

“我和凱撒不一樣，他不知道‘三無’這個源自天朝亞文化圈子的詞的真正意思，我知道。”楚子航回想起幾分鐘前和凱撒的交談，不禁有些想要發(fā)笑，“你這種沒有心的人，懶得撒謊。”

三無少女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下次再分勝負(fù)？”

“嗯，下次分勝負(fù)。”楚子航擺擺手。

說完，三無少女便快步離開教堂，正好迎面撞上剛剛抵達(dá)的路明非。

路明非并沒有在意這個神秘的少女，三兩步走進(jìn)教堂，正好看見坐在地上的楚子航。

“......撤退，蘭斯洛特，那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族裔，在他使用‘言靈·君焰’之前，立刻撤退。”

“呃，師兄，那不是諾頓的族裔，那是諾頓的弟弟康斯坦丁，和諾頓共享青銅與火之王的王位。也是龍王之一。”路明非剛好看見楚子航在對講機(jī)里對著自己的屬下大吼。

“你認(rèn)真的？”

“我認(rèn)真的。”

廢墟里的空氣安靜了兩三秒。

“蘭斯洛特！立刻帶著人離開！那**是龍王！”楚子航立刻對著對講機(jī)大吼，吼得更加大聲了。

楚子航還是說晚了。

草坪上回蕩著低沉的吟誦聲，空氣里彌漫著烈焰灼燒的氣息，在場的每個人都感覺火舌在舔舐著自己的臉頰，就連汗液都會在一瞬間被蒸干。

那個人影的頭頂，空氣似乎都被點(diǎn)燃了一般，遠(yuǎn)超人類理解的偉力在那里凝聚，最終被壓縮為一粒不可見的一點(diǎn)。

轟然崩碎。

楚子航的關(guān)照剛剛送達(dá)。

“全體避險(xiǎn)！”施耐德和蘭斯洛特同時大吼。

那被壓縮到極致的一點(diǎn)轟然碎裂。

一瞬間，周圍化作了光與熱的世界。

就像是一顆爆炸的云爆彈，火焰像是植物一樣扎根于大地之上，沖擊粉碎了幾十米外的建筑，透露著一種毀滅的熾烈與壯美。

生靈吟詠，萬物寂滅。

爆炸結(jié)束之后，以康斯坦丁為中心，草坪被焚燒殆盡，只留下漆黑熾熱的焦土。

他再次開始了吟唱......

“沒事的師兄，你要相信你手底下的人，那可都是你親自帶出來的。”路明非拍拍楚子航的肩膀，安慰道。

“謝謝，路明非。”

“我覺得他們命很大，他們耗得起。”

......你不說爛話會死是吧。

楚子航覺得自己這位師弟哪哪都與他想的不一樣。

“話說，教堂的鐘樓怎么上去啊。”路明非問，“校長讓我上鐘樓找他。”

“不用你上來，我自己下來了。”昂熱校長提著一只手提箱緩緩走近兩人，他的身體挺得筆直，明明是個不折不扣的老人，步伐矯健地像是一個年輕人。

“路明非同學(xué)，讓老人家主動來找你可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校長您大人有大量。”

老逼登和小逼登對視一眼，兩個人臉上都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呵。”昂熱率先出聲，“‘守夜人’讓我代他問問，你是不是能無視他的‘戒律’？”

“戒律？”路明非一愣，“什么是戒律？”

“序列號106，‘言靈·戒律’，效果是禁止范圍內(nèi)其他言靈的使用。”昂熱看著他，“你在自由一日上使用了近似瞬移的能力，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我的言靈？”

“你的言靈能夠瞬移？”

“不，那不是瞬移，那是一種‘剝離’我剝離了我繞到凱撒和楚子航身后的時間，這樣就達(dá)到了瞬移的效果，實(shí)際上我是一步一步走過去的，只不過花費(fèi)的時間消失了。當(dāng)然，除了剝離這種抽象的事物，我還可以剝離物質(zhì)，例如生物的部分器官或者身體組織。”

此乃謊言，這只是路明非給自己找的說辭。就算別人有所懷疑，也比“外神和舊日的饋贈”要更加令人信服。并且，萬一路明非說真話還有人信了，這也能減少別人的覬覦。

正好昂熱校長問到了這事，他便借驢下坡。

謝謝你，我的好校長。

昂熱和楚子航一臉的不可置信。

從未聽過的能力，從未見過的言靈。

這就是“S”級？恐怖如斯。

“你是什么時候覺醒這樣的能力的？”昂熱看著他。

“大概是上高中的時候吧，你們知道的，我當(dāng)時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嗯......倒也合理，確實(shí)有過混血種在情緒波動的情況下覺醒言靈的例子。”昂熱思考道，接著轉(zhuǎn)頭看向楚子航，“楚子航，我們談?wù)摰氖虑椴荒苷f出去，懂嗎？”

“我懂的，校長。”楚子航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路明非的目光里帶上了更多的親切與認(rèn)同。

路明非看著他倆，心里想著的卻是陳雯雯。不，不要誤會，路明非只是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

就是有點(diǎn)缺了大德，無緣無故讓人小姑娘背黑鍋。

“很好，那么這件事先放一邊。”昂熱看著遠(yuǎn)處，康斯坦丁仍在他們的不遠(yuǎn)處，接著他把手提箱打開，從里面取出一個個零件，組裝成了一支大口徑的狙擊步槍，路明非有理由懷疑這東西是被卡塞爾的裝備部改造過的。

昂熱把狙擊步槍塞進(jìn)路明非懷里，同時遞給他一個石英玻璃密封管，里頭是一粒修長的子彈，深紅色水晶彈頭，里面仿佛有血液在流動。

“第五元素，賢者之石。”昂熱校長解釋道，“煉金彈頭，純粹的精神構(gòu)造，只有這東西能擊斃龍王，很難得，要珍惜。”

“我們?nèi)フ铱邓固苟。访鞣恰Ｎ視槟銊?chuàng)造一個機(jī)會，你會看見他的第三只眼睛，瞄準(zhǔn)，然后射擊。”昂熱率先向著康斯坦丁所在的方向走去，“放輕松，路明非，我相信你能做到。”

“可是，校長，為什么是我？”

“因?yàn)槲业难造`會影響周圍的所有人，只有你不受影響，能正常開槍。”昂熱回頭看了看他，“你的血統(tǒng)很高。”

好吧，這個解釋很合理。

路明非端著槍，打量了一下各種機(jī)關(guān)和結(jié)構(gòu)，將子彈填入槍膛，然后跟上了昂熱。

此時，學(xué)校里各個小隊(duì)正在向著英靈殿的方向聚集，英靈殿的房頂上，站著一個耀眼的人影，是康斯坦丁。他正對著整個校園發(fā)出嘶啞的呼喊。

路明非來到英靈殿，恰好看見周圍奔跑著的學(xué)生對著他射擊，弗里嘉子彈無法擊傷他，但如血的煙霧把他籠罩著。瘦小的康斯坦丁只是揮舞著手臂遮擋自己的臉，繼續(xù)嘶啞地呼喊。一瞬間，路明非覺得對方不像是什么毀天滅地的龍王，倒像是一個和家人走散的小孩。

老唐居然也在這里。

“哥哥！！”

看來他的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追著自己的哥哥。

路明非聽見他的呼喊，聲音嘶啞可怖，但是在路明非聽來這聲呼喊感情濃厚，飽含著......

人性。

路明非有點(diǎn)改變主意了，他原本想著的只是救下老唐，康斯坦丁的死活與自己無關(guān)。但現(xiàn)在他有點(diǎn)想救下這個龍王，能表達(dá)出自身人性的生物，絕對不是單純的災(zāi)難。路明非相信與對方存在交流的可能，畢竟連部分外神和舊日都是可以交流的，祂們甚至沒有人性。

“準(zhǔn)備好了嗎？路明非。”昂熱站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準(zhǔn)備好了，校長。”路明非集中起注意力，防止自己一個不小心打偏了。

昂熱點(diǎn)點(diǎn)頭，他豹子般下蹲，以一個年輕人的姿態(tài)蓄積了全部的力量在腿部。龍文吟誦聲橫穿校園，高處的龍類也低頭看著這個老人。

路明非感覺到老人的“靈”，極度收斂，卻極端強(qiáng)大。甚至比得上自己的第一任導(dǎo)師阿米蒂奇，而且比阿米蒂奇教授的意志更具侵略性與攻擊性，畢竟昂熱是在無休止的戰(zhàn)斗與廝殺中活下來的人。

“言靈·永恒”。（注）

路明非看見了，整個校園范圍內(nèi)的時間都慢了下來，那些奔跑的學(xué)生、那想要張開膜翼追上老唐的康斯坦丁、那些風(fēng)吹樹葉的搖曳、康斯坦丁周身火焰的躍動......

只有他和校長沒有變慢，甚至，校長變快了。他越過草坪，沿著消防扶梯飛身登上英靈殿的屋頂，動作矯健宛如獵豹，卻比獵豹還要迅速。

校長接近了龍類，掏出了他那柄標(biāo)志性的折刀。

“路明非！”校長的聲音在空中炸開，宛若驚雷。

路明非進(jìn)入射擊姿態(tài)，瞄準(zhǔn)鏡牢牢鎖死康斯坦丁的身體。

昂熱摸到龍類的身邊，熾焰四射，卻異常緩慢。折刀從熾焰的縫隙中切入，在近身的瞬間，昂熱揮舞折刀，旋轉(zhuǎn)著身體。

路明非一瞬間幻視到了自己在密大的那些同僚，他們也是這樣，用自己的方式捍衛(wèi)著自己的靈魂與為人的驕傲，守護(hù)著自己所珍視的東西。

康斯坦丁的雙臂被瞬間斬?cái)啵埻跬耆珌聿患胺磻?yīng)，只是怔怔地看著前方，沒有意識到校長已經(jīng)閃到了他身后。

康斯坦丁的額頭裂開，昂熱用折刀將那里劃開，一只赤金色的眼睛從傷口露出，緩慢轉(zhuǎn)動。

這就是昂熱所說的第三只眼睛，龍王的要害。校長已經(jīng)為他創(chuàng)造了完美的機(jī)會，只要路明非開槍打爆那只眼睛，康斯坦丁就會死亡。

但是路明非有自己的想法。

他輕輕扣動了扳機(jī)。

子彈劃破空氣，在夜空中留下一條肉眼可見的軌跡，呼嘯著射入康斯坦丁的額頭。

路明非丟下狙擊步槍，思維躍動，來自亞弗戈蒙的贈禮第一次被發(fā)動。

“剝離。”路明非用拉萊耶文說出這個單詞。

他瞬間來到了英靈殿的屋頂之上，來不及顧及這時間剝離帶來的錯位感與精神重壓，再次發(fā)動了這項(xiàng)能力。

“剝離。”

這一次，是對著康斯坦丁的靈魂發(fā)動。

一陣怪異的眩暈與恍惚，康斯坦丁靈魂的模樣與出現(xiàn)在了路明非的眼前。

那是一只透明的，幼小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