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地看著路明非，所有人都感覺自己被強硬的拖入了一座原始的叢林，在這里沒有所謂的“文明”，也沒有所謂的“權與力”。那些全都是可笑的玩具，將自己寄托在這些東西上只會令自己被周圍的人撕碎。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無盡地狩獵，借助他人的養分存活，然后在自己死去的時候將一切歸還給自然。

就連凱撒自己都覺得如此，但凱撒仍舊是那個凱撒，他認可路明非并不代表他會被路明非同化。就算是處在原始的森林里，他也會是狼群的狼王，獅群的王獅。

因為他是凱撒。

他微笑著看著路明非，他在此刻面對路明非徹底放下了他的傲慢，他認可了這個新的對手。但可惜，現在不是他們倆坐下來彼此交流的時候。

他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所有人的手機鈴聲也一樣，嘈雜的手機鈴聲響成了一片，音樂鈴聲、蜂鳴聲或者老式電話的叮叮聲，在這幾十上百種不同的鈴聲形成的浪潮里，路明非手機里響起的好漢歌顯得格外的明顯......

凱撒打開手機只聽了一句，臉色忽然變了。他伸手示意所有人安靜，舉起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免提。

“......請走到窗邊，看向校門......”電話里是個經過變聲的低沉聲音。

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他們的手機里也是相同的聲音，他們走到窗邊，從安珀館的范圍，隔著巨大的落地窗看過去，校門被一盞冷光燈照亮。

接著，轟鳴的巨響和刺眼的火光之中，鐵質的學校大門被炸上了天，所有人在臨時失聰帶來的寂靜里目睹著這一幕的發生。直到鐵門砸在地面上，警報聲才響徹校園，夜幕中所有的建筑都亮起了燈，打破了靜謐的夜。

“這是我們......戰爭的開始?！彪娫捓锏娜死湫χ鴴鞌?。

諾瑪的警報通過廣播系統傳進了全校每個人的耳朵里，路明非看著先前那些還在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瞬間化身訓練有素的軍人，有序地涌向外面，仿佛預演了很多次一般。

他仍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著他們全都離開了安珀館后，拿出自己的手機。他看了一眼之后閉上眼睛沉思了一兩秒，然后走出安珀館，走入了校園的濃濃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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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站在卡塞爾的角樓上，看著那些摩托車的燈光分散到校園的每個角落后熄滅，就像是一個個鬼影一樣蟄伏在了這座森嚴的軍事堡壘里。他們已經進來了。

黑影把手機扔下角樓，戴上面罩，摸出另外一部。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不過這是不是太作秀了？”

“不好嗎？反正無論成功與否，他們應該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挺好。我就擅長干這個。”黑影在電話里回復道，接著掛斷了電話。他跳下角樓，原本足以折斷普通人脊椎的沖擊力對他來說似乎不存在一樣。他落在地面，一個翻滾，消失在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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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間圖書館的控制室，每當卡塞爾發生什么大事，教授們都會在這里坐鎮。

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匆匆推門而入，馮·施耐德已經站在大屏幕前了。他看著滿屏幕的光點，每一個都代表進入臨戰狀態的學生。

“龍族入侵？是誰判斷的？”曼施坦因神色緊張。

“諾瑪，我沒有足夠的權限了解為什么，但是入侵者實打實的存在?！笔┠偷略诖笃聊簧险{出了摩托群闖入學校的瞬間。

“他們大概為了校長帶回來的東西而來。”

“校長回來了？我沒有得到通知?！惫诺吕锇惨汇?。

“他沒有通知任何人，秘密潛返。半小時前直升機降落在機庫前，一個小時前CC1000次列車加開了一班，只有校長有這個權限。”施耐德說，“而且，我查過了，校長給選他課的學生發了一封郵件，通知他們上課時間。這是最有力的證據?！?

“校長帶回了什么東西？”古德里安問道。

“龍王諾頓的骨殖瓶，現在被存放在冰窖里。那是我們的防衛重心?！笔┠偷抡f，“建校以來很少發生學校本部被入侵的情況，所以執行部的專員都在外，本部的防御只能依靠學生了。凱撒·加圖索會帶領學生會守衛英靈殿，楚子航帶領獅心會守衛教堂。因為血統的關系，他們的實力已經強于執行部的大部分專員了?！?

“也只能這樣了。”曼施坦因說，“能聯系上校長嗎？”

“打過他的手機，沒有開機。有時候他挺棘手的，帶著這玩意返回學校不通知任何人，卻發郵件通知上課的時間。”施耐德無奈地搖頭。

“所以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教育家。”古德里安說。

與此同時，路明非回到了他忠誠的宿舍。

芬格爾不知道去哪了，并沒有回宿舍。

路明非用鑰匙打開宿舍的門，走進屋內，果然在自己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份密封袋，上面印著卡塞爾學院的火漆印。

入侵開始之后，諾瑪發來一份郵件，是昂熱校長給他的。郵件的內容是：“回你的宿舍看看吧，我在那里放了一份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于是路明非便回來了，他很好奇校長所說的“很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路明非捏住火漆印，略一用力便打開了密封袋，取出了里面的A4紙，指尖傳來的觸感說明這些資料剛剛打印出來沒多久。除此之外，里面還有一張照片。

路明非倒出那張照片，上面是他的好朋友老唐。老唐和一群人在一張桌子旁玩牌，背景是個咖啡館，陽光從落地窗里照進來，老唐的臉上一抹明亮。

再看資料，上面寫著：“羅納德·唐，美籍華裔，被一對夫妻收養，親生父母未知。高中輟學，居住在紐約布魯克林區一處窮人區內，賞金獵人......”

路明非往下讀著，上面寫著老唐的履歷，還有經歷過的事情。

路明非一行一行往下看，他有不好的預感。

“推測為八十年前破卵重生，于羅布泊沙漠墜落的‘青銅與火之王·諾頓’......”

“......靠?！甭访鞣侨嗔巳嘧约旱拿夹?，低聲罵了一句。

資料還沒完，路明非接著往下看。

“羅納德·唐與幾日前接下神秘人的委托，調查發現他可能是參與此次入侵卡塞爾行動的其中一員。推測：羅納德·唐與‘冰窖’內‘青銅與火之王·康斯坦丁’的相遇可能使兩位龍族初代種同時蘇醒，務必阻止?！?

資料到這里就結束了。

路明非放下資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感覺事情變得異常棘手。他原本以為只是幾個龍族膽大包天來攻打學院，現在想來并非如此。

他們想要喚醒龍王。

別的都還好說，但是自己是很清楚的。老唐的意識無疑是人類的意識，但他的種族是龍，還是初代種。這只有一種可能，名為“老唐”的意識是諾頓失憶之后產生的新意識，本質還是隸屬于諾頓的。

路明非想要救老唐，他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觀。昂熱校長將這份資料給他看又是什么意思？考驗？看他會不會因為朋友的身份就向龍類倒戈？還是說......

不，不對，這不重要，自己現在應該想著怎么救老唐。

路明非拿起自己的筆記，不斷翻找著，從里面找尋可以用到的法術。

“枯萎術......這個pass，意志萃??？不對這里用不到。請神術和溝通術......算了算了，這就是個糟心的東西......”

路明非不斷翻閱著筆記，但是不管怎么看，這些法術都沒有能夠用來救人的。自己也沒有時間給那些靈魂和精神層面的法術進行改造了。

怎么辦？真要為了老唐和整個學校為敵？這手心手背都是肉......

“看來你很苦惱?！?

“路鳴澤你怎么這個時候來煩我......”路明非猛地回過頭，快急瘋了的他正想要好好問候一番路鳴澤的家人，接著他便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被拉長的黑瘦人影，整個人都被罩在一個黑色的貼身袍子里，五官藏在兜帽的陰影下面，異常的清晰與潔白，仿佛是假的一樣。他全身都籠罩著一層翻騰的黑色霧氣，交替著遮住他的身體，只露出小半張臉和部分的四肢。

“**！”路明非叫罵了一句。他立刻別過頭去，大口地深呼吸，用心理暗示維持著自己的理智。

“別這么害怕，我應該收斂了自己，這副樣子或許是有些嚇人了，但是對你們人類的理智影響應該微乎其微?！蹦锹曇袈犐先ツ：磺澹踔谅访鞣嵌疾桓艺f自己聽清了每個單詞，只能確定自己聽到的一瞬間大腦便明白了他......不，祂話語中的意思。那聲音顯得有些陰沉，但沒有攜帶惡意，也不攜帶任何污染。

怎么辦，自己該相信祂嗎？

路明非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回頭，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黑瘦的人影。如祂所言，自己的心智防線只是有一些輕微的抖動，微乎其微。

他這才緩慢地轉過身來，面對著那突兀出現的黑瘦人影。慎重地看著祂，仍舊注意著自己的理智穩定度。盡管對方若是想要他死去，或者轉化為什么非人的東西根本不需要這么大費周章，但路明非還是保持著自己的習慣。

畢竟，對方的存在對于他而言就是危險。

“請問，您是......？”路明非斟酌著開口。

“亞弗戈蒙?！焙谟拜p飄飄地吐出一個單詞，“這是我的名字。”（注）

確實，路明非搜索了一番自己的記憶，根本不知道這么一位神靈。

“請問，您來到此處的目的是？”

“我聽到了你的祈求，所以我來了?！钡k開口，“銀鑰匙的持有者，無名之霧的使者，告訴我，你的渴求。”

亞弗戈蒙的聲音此刻宛如洪鐘一般，震懾了路明非的靈魂，仿佛自己是即將被法庭之上的罪人，不敢生出絲毫反抗的情緒。

“我向您祈求，祈求拯救我朋友靈魂的辦法?！甭访鞣遣唤浰伎嫉鼐驼f出了這句話，大腦根本來不及反應，便把自己心底最想要解決的事說了出來。

壞了。這是路明非大腦的第一反應。

路明非曾經對撒托古亞獻祭過，那位舊日支配者取走了路明非的整條左臂，給了路明非直接抓取靈體的能力。這場獻祭是路明非主動發起的，也是路明非那時候做過的傻事之一。在那條手臂代表的生命力被吸取的時候路明非仍舊與那條手臂有另一種層面上的聯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逐漸凋零的感覺，盡管只是一部分，也讓他做了好久的噩夢。

而這位神靈，更是粗暴。這甚至不是獻祭。路明非并不擔心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但他害怕這位神靈會索取遠超他承受范圍的代價。例如自己的生命，或者自己的靈魂，或者別的什么......

“你的祈求，我收到了。”亞弗戈蒙點點頭，祂走近路明非，伸出的手里飄出了一塊黑色的碎片，似乎是某個很華麗的物件的一部分。這枚碎片直直地向著路明非的眼睛飛來，可他卻動都無法動。

碎片飛入路明非的眼睛里，像是與他融合了一般，消失不見。

“不要讓我失望......”亞弗戈蒙說完這句話，也消失不見。

路明非則怔怔地捂著自己的左眼，不痛，視覺正常，眼睛還在，沒有看見什么不該看見的東西。腦子里多了一些知識，是有關靈魂的法術。

祂真的什么都沒有收??？只是單純的給予？！

路明非有些不可置信，這不符合他認知里的神靈，就連知識灌輸時都沒有產生太大的痛苦，這......

路明非品味著亞弗戈蒙離開時所說的話。果然，自己就不該用自己的認知來揣度神明。

“‘不要讓我失望......’，呵，我還真是被一堆神秘存在關注著......”路明非自嘲地笑了笑，他很快釋然了，神從不在乎凡人的感受，祂們按照自己的喜惡來隨意地索取和給予，無所謂什么“善良”與“邪惡”。

先是自己穿越之前就盯著自己的路鳴澤，然后是銀鑰匙背后的那位，現在又來了一位自稱“亞弗戈蒙”的存在......

盡管路鳴澤可能不是什么神明。

路明非搖了搖頭，把這些事情都放到一邊，開始審視起了腦海里多出來的新知識。

“通過拆分目標的時間軸，剝離目標對應的那一部分......”

對靈魂也生效。

路明非松了口氣，拿上手機，突然感覺好像哪里不太對......

時間不對。他回到宿舍時剛過七點，現在卻已經八點半了。

路明非一怔，意識到的一瞬間，便明白自己支付了什么代價。

他失去了這一個小時，永遠地失去了，以后的每一天，路明非都不再擁有晚上七點半到八點半這段時間。

這就是路明非支付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