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日頭未冒出來前,原野上泛起了白茫茫的晨霧。楊良行了一路,身上沾滿了露水,衣衫濕漉漉的。
“阿良,起得早吶。”
快到村口的時候,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楊良嚇得渾身一激靈,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只見王洪站在村口,手里還托著那只小茶壺,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楊良看不懂這笑容背后有什么,他剛剛還想著李橘紅身上的脂粉香,被猛地這么一叫,魂差點被叫飛了。
“王師傅,您這是沒睡,還是起得早?”
“習武之人,晨起而動,吞吐旭日朝陽之氣,我也是習慣了。”王洪抿了一口茶:“你起這么早做什么去了?”
“我……晨跑。”
“晨跑?”王洪有些愕然。
“是吶,每天我都習慣沿著村子繞上幾圈。”
說了兩句謊話后,楊良便自然許多,他活動了兩下肩膀,湊上前道:“王師傅,瞧瞧你這身子骨多結實,我咋能像你一樣嘞。你瞧瞧我的樣子,我適不適合習武?”
“你……”
王洪曲起拳頭,在楊良胸口捶了兩下,發出梆梆響聲。
“身子骨硬得很,都是肌肉。”楊良道。
“可惜啊,不成了。”王洪負著雙手走在前頭。
楊良心中一咯噔,快步追在王洪身后,道:“王洪師傅,咋不成了,我不能習武了嗎?”
“這習武要從幼時開始,用藥水把身子骨熬軟了,才好習武。
像你這樣,每天干的活太重,肌肉和骨頭都老了,已經成了死肌肉硬骨頭。”
王洪搖搖頭:“可惜哦。”
楊良一顆心沉到了谷底,難道說,自己已經錯過了習武的最佳年齡,此生再與武者無緣。
那就只剩下讀書人這一條路,雖然也有一定的發展勢頭,可終究逃不過年老體衰,百病纏身之苦。
“王師傅,阿良,快回來,家里出事了。”趙全在遠處道。
楊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趙全的樣子十分著急。
他快走幾步,追上了趙全,但他們身后的王洪,依舊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今天的牛家有些不一樣,往日緊閉的正門洞開,在大堂上已經聚滿了人。
眾人都是一臉焦急的模樣,地主婆急得團團轉。
“王師傅來了,王師傅來了。”
當王洪出現的時候,大家好似都找到主心骨一般,刷的一下,竟不約而同都站了起來。
“王師傅,你快看……”
這時,王師傅才姍姍來遲,地主婆立刻遞上去兩樣東西。
楊良湊過去一雙眼睛,瞧見那是一柄刀和一張紙,紙上用朱砂寫著幾個大字:
“紋銀一百”
王師傅瞥了一眼,倒不顯慌張,見他如此沉得住氣,大家也漸漸安靜下來。
“這是在哪里發現的?”
“是我早上在二門發現的。”名叫麥芽的白胖丫頭道:“刀就插在門上,嚇得我臉都白了。”
“嘶!”
眾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這就是土匪干的。”
“娘嘞,這太了不得了,刀能送過來,人還殺不了。”
“哎呀媽呀,太太,我與你說件事,能不能準我幾天假,我家里突然有點急事。”
王洪拎起桌上的信,看了看,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這叫插刀問路,是土匪馬賊經常用的把戲。”
“這真是土匪干的?”
“土匪已經來了!”
“土匪在哪里,土匪在哪里,昨天誰守的夜?”
“好了!”
地主婆清喝一聲,堂上都安靜了下來。
她目光冷冷地轉了一圈,最后看向王師傅,道:“王師傅,依你看,這件事該怎么辦?”
“這卻也簡單,土匪既然用了插刀問路這一招,很明顯,他們是沖著錢來的,問我們借一筆過路費,三兩日內,他們便會來取錢。”王洪道:“到時候準備一筆銀子,由我出面交涉,可以保家宅平安。”
“王師傅,真要給錢啊!”
地主婆隱隱有些肉疼,一百兩紋銀,就算在城里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何況是這惜米如金的地主大院。
“對呀,咱們就不能和他們干了!”趙全道:“擒住幾個土匪送官!”
“唉!”
王師傅擺擺手:“土匪都是無根之人,他們只是取銀子還好,若真動起手來,他們不管不顧,可是會鬧出人命的。”
地主婆婆想了想,道:“可一百兩銀子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們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來吶?”
“我瘸腿獅子在江湖上也是有些面子的,他們若是來了,由我出面給他們交涉。”
地主婆婆道:“那我們盡力湊,再去借一些,但一百兩銀子,委實還是太多了。”
地主婆婆眉頭擰成一個疙瘩,長吁短嘆,楊良就從沒見她這樣愁過。
沒過多久,這件事在牛家村便傳開了,整個村子都人心惶惶。
“嬸子,嬸子……”
楊良抽空回了一趟家,本來想去隔壁看看,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
無奈之下,他只好踩著板凳,趴著墻頭。
“小混蛋,你干什么。”王家嬸子拎著掃帚疙瘩沖了出來,道:“上次你干什么了,氣得老大回來后一個勁地哭,眼睛都哭紅了。”
“我那是為她好,現在外面壞人可多,大姐生得好看,不知道多少惦記呢。”
“呸,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以為自己是什么好人。”
楊良摸了摸鼻子,王嬸子這話與王喚娣上次說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嬸子,我可是好人,我與你說,現在村里鬧土匪,你可得把大姐二姐看好了,土匪燒殺搶掠,什么壞事都做。”
王嬸子臉色一變,道:“阿良,土匪真的來了?”
“那還有假,刀都插到了牛家的大門上,那刀子這么長!”楊良比劃了一下。
“哎喲,那可如何是好,你家叔叔去隔壁村討賬去了,這事該咋辦吶?”
“嬸子,這家里沒個男人可不行,這幾天我受點苦,你把大姐二姐送到我屋里來,我給你好生看著。”
“你這個混蛋二愣子,我撕爛你的嘴。”
說著,一顆掃帚疙瘩已經直奔而來。
楊良噗通一聲,落在了圍墻下。
他撓了撓頭,心里也有些打鼓:“這土匪咋就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