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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趙白生

真正的自信,敢于自暴其短,甚至自我污名化。傳記,一方面大紅大紫、洛陽紙貴,成為紙媒時代的救命稻草。今年銷量首屈一指的《備胎》,即是顯例。另一方面,它官司纏身、備受詬病,里外不討好,就連故紙堆里覓生活的文學史家也不拿它正眼相看,而是一股腦兒把它打入冷宮。這些文學史家往往是失敗的傳記家,在文學史里不惜筆墨大寫特寫文苑傳,豈不怪哉!深而思之,其實不怪。存在決定本質,作家決定作品,“傳記原教旨主義者”似乎一錘定音,但“解構分子”并不買賬:

傳記是“英國文學的病”。(75)

“弗洛伊德之所以厭惡傳記,是因為它表現了一個人如何聲稱自己了解另一人,這主張危險且具有誤導性。”(92)

“傳記是一場血腥運動”。(104)

傳記是一種“強奸……是對自我犯下的不可原諒的罪行”。(104)

誠哉斯言?文壇巨擘,如喬伊斯和納博科夫,更是火上澆油,無不發揮其“毒舌”的強大本領,紛紛給傳記家打棍子、戴帽子,措辭無不用其極:傳記家是“傳記鬼”(101)、“心理剽竊家”。流風所及,現代主義者和新小說家對傳記避之唯恐不及,就不難理解。

“恐傳癥”彌漫西方,埃爾米奧娜·李(Hermione Lee)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步傳記大師霍爾羅伊德(Michael Holroyd)的后塵,專辟一章,清算西方歷史上的文類偏見與歧視。1999年,上個世紀末,霍爾羅伊德就敲響了清算的鐘聲,寫了一篇反“恐傳癥”的檄文:《反對傳記案》(“The Case Against Biography”),并置于《紙上文章:傳記與自傳的手藝》(Works on Paper: The Craft of Biography and Autobiography)之首,目的不言自明:

但我真正想一探究竟的是,我的傳記作家同行們將如何為自己辯護,如何為傳記伸張正義,如何發動反擊。

But what I really want to find out is how my fellow biographers would defend themselves, what claims for biography they would make, and in what style they might launch their counter-attack. (19)

埃爾米奧娜·李的反擊,雖然不能把諸如弗洛伊德、喬伊斯、納博科夫等巨頭一拳擊倒,但她的組合拳斷非花拳繡腿,而是步步為營,拳拳攻心。

組合拳的首招——史的輪廓,線條飄逸,頗有穆罕默德·阿里之風:“飛如蝴蝶,叮若蜜蜂。”(Float like a butterf ly, sting likea bee.)雖然埃爾米奧娜·李開頭聲稱,她無意把這本通識書寫成通史書,但貫穿始終的線頭依然是史。榜樣傳記,是按史的脈絡梳理的;國家傳記,緣史而作;偶像傳記,依史而書;甚至全書的整體結構,也是按照傳記史的內在邏輯而分主題勾勒的。縱通,是本書的一大特點。

組合拳的重招,論的切口,洞中肯綮。通識書,即概論書的最大弊端在于,連篇累牘充斥著清單式羅列。作者的好意,用知識的火箭炮來密集轟炸,但讀者并不領情,覺得吃了滿口的雞肋。埃爾米奧娜·李的《傳記》,也有清單式羅列,而且還不少。但作者輔之以過渡性專題,如夢露專題、莎士比亞專題;更聚焦于里程碑研究,如普魯塔克的《希臘羅馬名人傳》、博斯韋爾的《約翰遜傳》、斯特雷奇的《維多利亞名流傳》。這樣,清單式羅列相當于群眾演員,過渡性專題略等于配角,專題性研究無異于主角。如此有層次感的通識書,自然讓人像看了一部傳記大片,余韻悠長,回味無窮。但最關鍵者,無論是清單式羅列、過渡性專題,還是里程碑研究,串起這些組合拳的是作者的史識——擲地有聲的論斷。例如,作者一一論述了“傳記的十大規則”,而最后拋出的一條規則卻是:

規則十:傳記沒有規則(19)

傳無定法。橫亙在面前的九條規則,似乎煙消云散。橫通,令人自由附體,豁然開朗,充滿著創造的沖動。

史的縱通,識的橫通,有史有識,縱橫交貫,讓這部通識讀本指向傳記之本——傳史之“赤裸裸”,記識之“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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