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刺眼的陽光略微發紅,將樹木叢雜,山川險峻的長蛇嶺照映出一片溫煦祥和。
這是初春時候每天最后的一點溫柔,只消等到太陽落山,天地間就會再回到冰冷冷的黑暗。
忽然一陣春風吹起,拂動崖上已生萌芽的樹枝,顯出一雙憤恨的眼睛來。
從他漆黑的眼珠里可以看到有一隊全副武裝的金國士兵正沿著兩座懸崖峭壁之下的山路上急行軍向南而行,烏壓壓一片,徑直往南,隨著道路東拐西折,倒真像是一條長蛇。
“怎么樣?過去多少人了?”
不知是誰小聲問了一句。
立即便有人回答道:“已過去少說有六七千人了,應該差不多了人,去通知郭大俠吧。”
“好嘞。”
一陣窸窸窣窣,有人在叢木中鉆過,不一會時間就去了懸崖邊一棵老樹前。
郭大俠就靠在老樹下,面朝陽光,任由夕陽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臉頰,一雙眸子靜靜的注視著遠方連綿山景,但右眼中一座煥發金光的神通寶塔已在這幾日郭靖力戰洪七公、擊殺金輪法王當中汲取了大量的靈氣,筑成了第七層寶塔。
伴隨著郭靖對神通寶塔的掌握越來越熟練,如今已不需要再主動去吸納靈氣,靈氣會主動無聲無息的進入塔中筑成寶塔、領悟神通:
————八品神通·醫藥
“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能壽敝天地”
這門神通屬于一點即通的學問,在郭靖領悟的瞬間,從古至今諸多醫學大家的學識便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腦海中。
再加以七竅玲瓏心的鉆研和舉一反三,此時的郭靖可以說在這短短片刻間已是當世醫學第一人了,比之什么神醫薛慕華、平一指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郭大俠?”
那人在其身后輕聲呼喚:“金狗已經行過大半,我們是時候動手了!”
郭靖聽到這番話,眼神變幻,寶塔消失,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他霍的站起身來,極有威嚴的看了一眼那人,隨后大步走過去,走到崖邊,見對面崖上埋伏的豪杰們也早已經蓄勢待發,只等郭靖一聲令下,這滾石、飛箭就一并發出。
郭靖最后再瞧一眼兩崖之間的那些士兵,提起一口真氣來,猛的一喝:
“發!”
一個字,簡單明了,聲音雄厚,猶如晴天打了個霹靂,悶雷般的響聲轟隆一聲震驚山谷,響徹云霄。
兩崖的豪杰、嶺內的金兵全都聽的一清二楚。
金兵頓時察覺到自己中了埋伏,當下立即拔出刀劍、取下長弓,左右張望著便要防御。
但已經來不及了,
卻聽轟隆隆巨石滾動,無數巨巖從高崖上滾落下來,飛沙走石,如流星雨墜落,金兵根本來不及反抗,大軍便在這埋伏下被從中阻截,叫喊聲接連不斷,不過片刻時間已有千人命喪于巨巖之下,揚起了一片鋪天蓋地的塵霧,使之看不到崖頂的眾群豪。
但這還未止,
緊接著是無數箭矢落下,萬箭齊發、密密麻麻,也不看人,只照著壓下灰塵處亂射,其中還有飛鏢、流星錘、鐵膽、飛蝗石、袖箭......各種暗器一并發出,甚至就連平日里用來打水訓練臂力的鐵桶都扔了下去,幾乎將少林寺內所有能傷人的物件都取來了。
正如黃蓉所料,這蛇腰位的第一處鬼門關就要了不少人的命,在一番混亂過后,已有一千余人折命于此。
待到金國士兵正要反擊,兩崖上的豪杰們早已抄小路退去,火速趕到七寸位置,以逸待勞,任憑金兵朝崖頂亂箭齊發,卻沒傷半個人,只有枯樹枝在風中亂顫。
又過得半個時辰,
夕陽落幕,天色昏沉下來,也是天不佑金人,到了晚上竟然黑云罩地,不見月光,長蛇嶺中更顯幽暗。
金兵的前軍還好說,受到了攻擊的后軍卻是極為狼狽,身上負傷、勉強而走,軍器旗旛、紛紛不整,全然已不似出發時那般雄心壯志,要屠殺少林寺的模樣。
正如黃蓉所料,他們前軍得到消息,退路已經被阻隔,前行也不敢走那條山僻小路,生怕再中對方的埋伏,只好轉而狼狽向四面通達的大路走去。
烏泱泱的再往前行,走得數里地,這本來四面通達的大路是越走越低窄,前方探路的哨兵忽然驚呼一聲,馬匹前跌,整個人都摔入了泥水里。
“怎么回事?”
這一次帶隊的是金朝宗室完顏承麟。
他這時的臉色看起來著實不太好看,先前受了皇帝完顏守緒的命令要出其不意圍剿少林寺和江湖眾豪杰,本來還趾高氣昂,以為這一次可以順利得手、毀了這所謂的武林第一大派。
但沒有想到出師不利,人家早有防備,竟然在山腰突襲,被這些烏合之眾折損了自己一千多兵馬。
這本就讓完顏承麟的心情不悅,如今前軍又不知怎么遭到變故,臉色愈發的陰沉起來。
他話音落下,便聽有士兵回稟:“啟稟將軍,前方道路積水不流,泥陷馬蹄,我們不能前進。”
“什么?”
完顏承麟一勒馬,怒瞪那士兵:“這初春時分還未見過半點雨水,前方的道路怎么會積水不流,泥陷馬蹄?”
他這話剛一說出口就后悔了。
因為根本沒有任何必要去問,既然少林寺的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行蹤,這當然就是少林寺的那群禿驢們干的,還能有什么原因?
完顏承麟愈發的惱火起來,一想到他們堂堂的金人,掌控著北方五千萬漢人,如今卻接連在一條嶺中受挫,他忍不住大吼一聲,呵斥道:
“所有人逢山開路,遇水疊橋,就是把這山嶺里的樹全都給我砍光了也要鋪出一條路來!懈怠、違抗軍令者斬!”
眾軍皆不敢言,只得下馬取來斧子,砍伐嶺中樹木、搬運石頭鋪路,又有軍中將領監守著,但凡有絲毫懈怠之人就立即斬首示眾。
在軍令和刀斧之下,金國的士兵們只得耗盡力氣拼命的去鋪路,半刻也不敢耽擱,生怕慢上一步就會被斬首示眾。
然而正當這時候,后軍卻突然傳來響天徹底般的喊殺聲,皆是漢人在高呼著“誅殺金狗、復我河山”之言,吶喊聲在山谷中久久回蕩不絕,讓本來就心煩意亂的完顏承麟心中一慌,連忙掉馬回頭看去。
但他這軍隊在嶺中呈長蛇狀,一眼望去只有烏漆漆的自家軍隊,根本望不到盡頭,更加看不到后軍發生了何等的變故。
只能聽到喊殺聲久久不絕,兵刃交戈,廝殺吶喊,各種聲音驚得金兵肝膽俱裂!
完顏承麟大吼道:“后軍發生何事?快!派兵增援!派兵增援!”
然而前中軍早在“逢山開路,遇水疊橋”的命令中累的精疲力盡,哪還有半點力氣趕去增援?
只能聽著自家后軍和對方混戰做一團,卻沒有半點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