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又驀地看向娜雅。

這個自幼被灌輸密教尊卑有序的佛母還在那里自以為是，只當郭靖是要給她行禮認錯，滿臉的驕傲神色，都開始打量起小紅馬來了，仿佛那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

“怎么樣？你是否已經做好準備向我虔誠的道歉了？”

娜雅道：“看在你替我馴服了這匹紅馬頗有功勞的份上，我可以考慮以叭咪佛母的身份救贖你，將你從那永無止境的黑暗中帶出來，你的靈魂將得到救贖.......”

救贖？

郭靖從來不需要別人救贖，向來都是他救贖別人。

他正要冷笑著開口譏諷，忽然遠方一陣馬蹄聲大作，嗚嗚號角聲響起，在草原天地間傳播至遠。

郭靖和娜雅同時回眸，卻見遠處起伏的天邊塵煙大起，烏壓壓一片如黑云般的蒙古騎兵正奔騰而來，馬蹄如疾雷，吶喊如洪鐘，

上萬的鐵甲騎兵各個披盔跨刀，氣勢滔滔，鐵蹄踏碎了草原大地，奔騰而來。

為首的是兩員蒙古大將，木華黎和哲別。

“郭靖？”

他們乘馬開路，一路南奔而來，當然看得到郭靖和娜雅高大的身影。

兩人縱馬疾馳，轉眼間來到了郭靖的身旁，勒住了馬，跳下來抓著郭靖的肩膀，滿臉的高興：

“郭靖沒想到我們在這里見面了！大汗不僅收到了你的消息，而且還從哨騎那里得知了你一夜之間殺死札木合、以烈火燒大營的事情，現在軍中士氣大振，人們都說你是長生天派下來的火神之子！”

郭靖笑道：“那大汗現在何處？”

哲別道：“大汗素來知道這些部落的人敬畏神明，幾日前你以神通降火，他們必定士氣奔潰。所以大汗已不把他們放在心上，而是兵分數路，一半的兵力用以進攻十三路聯軍，另一半的兵力在大汗親自率領下已經連夜趕去札木合等人的部落，勢必在最短的時間搶在其他部落之前將這些他們的營地盡數征討！”

木華黎笑道：“郭靖，這一次你立下奇功，等事后大汗必定重重有賞。等我們把十三部落都征討了以后，不管是金銀珠寶、牛羊女奴，你想要多少都有！”

聽著哲別和木華黎歡愉的語氣，郭靖的臉上卻漸漸陰沉，笑不出來了。

按照他的計劃，本來是想要鐵木真一舉擊潰這些十三部聯軍，將他們收入自己的麾下壯大勢力即可。

解決完這件事情就算是徹底的和鐵木真辭別，卻不曾想到鐵木真眼光看得更遠，利益算的更多，竟然直接率兵去征討十三部落的營地。

若只是征討收服也就算了，畢竟對方是主動侵略者，郭靖雖有仁義，但也絕不會對侵略者手下留情。

可他也知道鐵木真兵馬的刀下只有無數亡魂、無數家破人亡，女人孩童被抓去奴役為他所用......鐵木真的所作所為和札木合又有何區別？

數天前郭靖為了保護乞顏部的百姓上了戰場，殺了這許多侵略者。可此時自家反而又要去侵略別人，郭靖本是在保護百姓，如今卻成了傷害別部男女老幼的人。

到底是誰贏了？

戰爭，似乎贏家永遠都只能是上位者。

雖然這一次迎敵是郭靖自告奮勇，但鐵木真這一行為卻讓郭靖心里很不痛快，就好像被鐵木真當作棋子利用了一樣，之前的種種計劃全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心中升起一股悶氣來。

“郭靖你怎么了？現在正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我們一起去追擊十三部聯軍，你將名揚蒙古！”

哲別作為郭靖的師父還是比較了解郭靖的，此時見他神情不定，在一旁低聲勸道：

“郭靖，你若是在這一次立下奇功或許大汗甚至會破例答允你一些事情......你還記得華箏和都史的婚約嗎？都史是什么人你應該心里清楚。”

郭靖強壓住心中的悶氣，道：“我對建功立業沒什么興趣，這一次僅是為了助大家脫困而已。既然大汗早有準備，不需要我的幫助也夠了。征討完十三部落聯軍，此后蒙古草原便是大汗和克烈部、乃蠻部三分天下，以后的事情與我無關。”

他這話一經出口，便引得全軍上萬人噤若寒蟬，唯有草原的狂風在卷席著。

郭靖這話可當真是大逆不道了。

雖然鐵木真本人并未在場，但他的指令那就是天命，即使是讓哲別和木華黎代言，郭靖也不該當眾拒絕鐵木真的命令。

可現在......

是功高蓋主已不把鐵木真放在眼里了？

沒有人會相信一向老實淳樸的郭靖會是這種人，更何況他手里此時還沒有兵馬。

但要不這樣認為，除了把郭靖從小看到大的哲別以外，怕是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做了。

只有哲別知道郭靖是因為鐵木真親自率領兵馬乘虛而入去征服各個部落，任由手下抓捕奴隸，屠殺戰俘、欺辱婦人少女。

但是戰爭......

這種事情太常見不過了，如果沒有這樣的獎賞作為動力，士兵們又怎么會拼死替自己賣命呢？

哲別也難以理解郭靖所想，他只覺得郭靖太過理想，這天下怎么會有不抓奴隸，不屠戰俘、不欺辱婦人少女的軍隊呢？

一時間，數萬人都在此陷入僵局，紛紛注視著郭靖不知該如何是好。

“算了，郭靖你肯定是累了，回去休息也好，等我們得勝歸來之后你依舊是此戰第一功臣。”

哲別打了個圓場，木華黎也跟著笑道：

“郭靖這小子脾氣挺倔，不過這才像咱們蒙古的好漢子，我看郭靖你這次收獲也不少，身邊還帶了個阿圖瑪（美麗的姑娘）回來。”

兩人一唱一和，原本緊張的氛圍頓時緩和下來，眾將領也紛紛會心一笑。

他們也早就注意到木華黎所說的阿圖瑪了。

娜雅偌大的個子站在那里，不僅有著美麗的容貌，還有著令大多數男人都血脈噴張的豐腴健碩身材，怎么會有人注意不到？

都暗暗感嘆郭靖好福氣，居然能碰到這么極品的女人。

但郭靖和娜雅可不同意。

木華黎話音一落，兩人突然異口同聲的說道：

“我不認得他！”

兩人一說完，立即又同時陷入了沉默。

在場萬人雖然也都沒有說話，但心里面卻都覺得好笑，一個個彼此交換眼神，眼中帶著眉開眼笑。

娜雅倒也不傻，雖然暗自覺得他們的眼神和言語輕蔑了她這個佛母，但見他們人多勢眾，也只能哼了一聲，目光瞪了一眼郭靖。

“你奪我馬匹的事情我記下了，早晚有一日你必遭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