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在她的眼里，一片水光。

“袁野，原本打算這次的事情結束后，再和你好好談談，認真而真誠的和你道歉，然后告訴你關于我隱瞞的秘密。

可事情突然變化，我知道張隊將你藏在哪里，我馬上會去找你，可我們沒有好好聊一聊的時間，只能將這些寫下來，向你認罪。

希望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要驚惶，我雖然去了很危險的地方，但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寫下這封信并不代表我不敢親自說明，也不是我知道自己無法回來，而是因為要說的事太重要，我必須向你坦白。

無論我能不能回來，你都應該知道真相。

周穎慧留給你的東西其實還有一部分，除了你看到的那幾個U盤，還有一段視頻。我認為被安全局的人拿走了，種種跡象表明我認為周穎慧留下了關于真相的事。

很有可能他們并非那些人告訴你的那樣，背叛了你，背叛了國家，很有可能他們還有良知。

袁野，以后不要因為你是他們的負責人，因為他們所做的事而不得不委屈自己。

他們，其實很敬重你。

雖然沒有線索，可在我和路知擎的對峙中得到了肯定。

這也是我需要向你坦白的地方，對不起，從我們在滬市經歷那些后，回來我就去找了路知擎，可我沒有立刻告訴你。

說起來，和路知擎的談話中，有一點讓我意外。

路知擎很有理的說如果袁野不能繼續試驗，他們就無法得到正確的數據，這會讓那些恐怖組織更加有恃無恐，社會會變得動蕩不安。

當時，我不知怎么想的，回了一句:‘可那和袁野有什么關系？’

路知擎震驚了，我自己也很驚訝。

我以為我為了你顛覆了自己一貫的價值觀，對此，我很迷茫。

可很快我發現，并沒有這樣。

就算為了正義，也不應該隨便犧牲任何一個人，更不應該欺騙和隱瞞，也不應該強制和脅迫。

所以，我認為我的觀念是正常的。

有人犧牲自己為了大眾，這的確是值得稱贊的。

可為了大眾，選擇犧牲別人，即便是那個大眾是無數人，而別人只是零星的幾個，這也并非是正義。

不過是披著正義的衣裳，做著損害他人利益的勾當罷了。

所以，我堅決不允許他們這樣做。

當然，我很羞愧自己說了不好的話。

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告訴他:袁野很善良，也比你們想象中更有責任。即使你們不用道德壓制她，她也會做她認為并且應該做的事。

但如果她不愿意，任何人都無法強迫她。

可路知擎卻說:你可以告訴她真相，如果她愿意繼續，那的確很好。可如果她想離開我們，不再幫助我們，對于這樣不能為我們所用，卻擁有那么多秘密的人。你覺得她會有什么下場？你能從那些人手里挽救她嗎？你認為自由比生命重要，所以知淵，你要替她選擇自由而放棄生命嗎？

那一刻，我啞口無言。

我一貫認為所有都應該在法律允許范圍內進行，不會存在以權壓人，可這一刻，我卻恍然，不是這樣。

那時我無比痛恨自己，不能將你好好保護起來。

理智讓我很清楚，我一個人根本無法和那些人，無論是我們曾經忠誠的職責，還有弒神組織，我都無法和他們對抗。

我其實很想告訴你，如果你愿意留下來，我可以陪你過再不見光的生活。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會陪著你流浪。

可我不知道如果在你不愿意的情況出現時，我們要如何安全的離開。

袁野，我的生命，你的自由。

這看似很難抉擇，可我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后者。

可如果是，你的生命，你的自由，我只想讓你活著。

只要你活著，比一切都重要。

從路知擎那里回來后，我并不輕松，我知道周穎慧他們的事情在你心里是多大的負擔和愧疚，我知道因為這些，將你壓得頭都無法抬起來。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也沒有人比我更心疼你。

這件事一直在折磨我，我漸漸認識清楚

我雖然愛你，但愛不是攔阻，我不能以愛之名擅自替你做決定。

可是我太霸道了，我無法承擔失去你的風險，只能暫時隱瞞你，我心里，你活著哎任何都重要。

可你呢？你會不會說，不自由，毋寧死？

我知道，從你的心情考慮，你寧愿死，也不愿再背負這些責任和道德的枷鎖，而我，必須還你自由。

即使這份自由可能會用你的生命為代價，我也必須將選擇權交給你。

我意識到了錯誤，一面想要告訴你真相，一面卻又存在僥幸心理，希望能想到解決方法。

某一天，終于豁然開朗。

記不記得有一天，我告訴你，無論你想去哪里，我都陪著你，哪怕失去現在的一切？

那時，我就自己下定決心。

正因為放下了心中最大的負擔，我才能夠心無雜念的，毫無顧忌又真誠的向你求婚。

袁野，以上就是我需要向你坦白并且認罪的，我非常慚愧，真心向你道歉，請求你的原諒。

我可以保證，接下來的半輩子，對你再無隱瞞。”

十分工整的字跡，一筆一劃，寫下路知淵三個字。

最后，又落下指紋。

足見他對這封信的重視，還有他的認真。

袁野癡癡的笑了起來，淚水充滿了眼眶，

雖然一早就相信了他，雖然早就看淡了這一切，雖然……

可如今看到這封信，她仍然震撼不已。

路知淵，你真的太傻了，太傻了啊！

路知淵，你怎能如此愛我？

值得啊，即使一輩子只能躲起來，或者沒有盡頭的如同機器般的生活，也值得了。

袁野飛快擦掉眼淚，將信封和書本藏在懷里，轉身要離開，可安靜而昏暗的公寓里，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開門聲。

袁野的心狠狠的一沉，瞬間停止了跳動。

她緊緊抱著書，貼上墻壁上，一動不動。

幽靜的公寓里，有一瞬間的悄無聲息。

漸漸的，有腳步聲傳來，不疾不徐，走過玄關，走在過道上，一下一下敲在光滑的地板上。一步一步靠近，甚至開始在書房里回響。

袁野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腳步聲，雖然有些變化，可卻是她熟悉無比的那個人。

對，就是他，不會錯。

她死死抱著書，聽著那聲音越來越近，她猛地邁出一步，期盼卻惶恐，腳步又陡然止住。

隔了半秒，心仿佛要從嗓音里蹦出來，腦子里已經沒有其他的想法，又走出一步。

于是，就那般巧妙。

男人走進書房，仿佛還是那年端著水果站在門邊，似笑非笑的模樣，黑色風衣，灰色圍巾，個子高高的，挺拔修長。

他風塵仆仆，手里拿著一堆書，像是忙著什么，甚至還沒來得及換下鞋子。

這一點兒……也不像有潔癖的他。

她目光執拗的盯著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路知淵亦在進門那一刻就察覺到家里有人，此刻清瘦的身形頓了一下，緩緩的從一堆書里抬起頭來。

這個夜晚，月光如此皎潔，他的眼眸深邃，原本白皙的皮膚有些黑了，可棱角分明的臉仍舊仿佛大自然的巧奪天工，尤其是那雙深褐色的眸子，澄澈明凈，仿佛夜空里最亮的星。

公寓外，一片靜謐。

山林、星空、月光……美得驚心動魄，悄無聲息。

公寓里，天光昏暗，公寓外，白雪皚皚。

雪已經停了幾天，草地上那一層白雪上，有誰寫下一句:I LOVE YOU！

一陣一陣風吹過，淺淺的，不太真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