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有些頭疼。

自個兒抓了朱標(biāo)的壯丁，帶著老婆和兒媳婦跑來揭陽縣是為了什么？

當(dāng)然是為了拿捏住陸十二，讓陸十二給老朱家的江山社稷賣命。

可是在聽完了郝凡五的描述，再結(jié)合禮部郎中和徐二的描述，朱重八忽然不知道該怎么拿捏陸十二了。

如果陸十二是個貪財好色的，那么賞他點兒銀子和美女就能輕松拿捏。

如果陸十二是個貪圖名聲的，那么給他點兒名聲也能拿捏的住。

如果陸十二是個貪生怕死的，那么曉之以利、嚇之以威，也完全能拿捏的住。

人心嘛，只要人有貪圖或者懼怕的東西，就必定有可以被拿捏的軟肋。

可是碰上陸十二這種既不怎么貪財，也不是多好名聲的，朱重八一時之間反倒頭疼起來了。

朱重八不敢賭陸十二是不是貪生怕死——要是賭贏了還好說，萬一賭輸了呢？

這些狗入的讀書人啊，一個個的臭毛病都多的很，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得罪他們。

偏偏這些人還都他娘的特別小心眼，得罪他們一次，他們能踏娘的記恨一輩子！

正當(dāng)朱重八胡亂琢磨時，郝凡五卻忽然說道：“臣記得，當(dāng)初陛下賞賜了陸十二紋銀百兩和一些書籍、綢緞之類的東西，另外還追封了陸十二的父母。”

朱重八嗯了一聲道：“雖然陸十二提供的除蝗滅蝗之術(shù)也沒不能徹底消彌蝗災(zāi)，但是能夠保住大部分的收成，這就已經(jīng)是活人無數(shù)的大功德了，無論是咱給他的賞賜，還是對他父母的追封，跟他的功勞比起來，其實也算不得什么。”

郝凡五嘿嘿笑了一聲，說道：“臣當(dāng)時可就在旁邊看著呢——當(dāng)時宣讀賞賜白銀和綢緞的時候，陸十二其實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在宣讀賞賜他書籍和文房四寶的時候，陸十二的臉上才高興起來?！?

朱重八恍然大悟，笑著：“原來是這么回事兒，恰好，這回咱來的時候，標(biāo)兒就已經(jīng)搜羅了一些孤本典籍，托咱給他帶過來?！?

說到這兒，朱重八忽然又望向郝凡五，正色道：“老五，咱有件事情要交待給你，你務(wù)必要給咱辦明白嘍?！?

忽然間聽到老五兩個字，郝凡五的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似回億？似傷感？似激動？

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激活了某種基因的郝凡五便直接躬身抱拳，向著朱重八拜道：“請上位吩咐！”

朱重八嗯了一聲，說道：“從今年開始，你就不再列入官員的考評范圍，也不會再參與正常的升遷降職等變動。”

郝凡五心中大為好奇，只是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卻還是讓他沉默以對。

朱重八又接著說道：“以后陸十二在寧陽縣讀書，你就在寧陽縣做知縣，陸十二做了哪里的知縣，你就到哪里去做知府，要是陸十二做了哪里的知府，你就去哪里做布政使?！?

“總之，他升官你也跟著升官，他被貶你也會跟著被貶?！?

“除非有朝一日，陸十二進(jìn)了朝堂做官，你的任務(wù)才算結(jié)束，明白了么？”

郝凡五抱拳頓首，拜道：“是，臣記住了！”

朱重八嗯了一聲，擺擺手示意郝凡五平身之后才又接著說道：“這個人，咱會想辦法把他擺弄明白，但是咱無論如何都不會重用他，你的任務(wù)，就是替咱看護(hù)好他?！?

郝凡五頓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了。

皇帝嘛，手里掖著藏著幾個人才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吧，有些人才是皇帝自己要用的，這些人才會受到皇帝的額外照拂，他們的官路有可能比其他普通官員的官路更好走，也有可能比其他人的官路更難走，甚至說不定哪天就會被皇帝放棄。

還有一些人才，則是皇帝特意留出來給太子的。

這種人才的官路不會太順當(dāng)，基本上就是升升降降，但是絕對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老皇帝臨死之前，這些官員都會莫名其妙的獲罪遭貶。

直到新皇帝登基，這些官員才會被新皇帝“法外開恩，赦其罪過，另行重用”。

現(xiàn)在聽朱重八朱皇帝的安排，大概就是準(zhǔn)備把陸十二留給太子朱標(biāo)使用。

在朱標(biāo)登基御極之前，所有的賞賜都會借著太子府的名義完成，所有貶謫之類的事情都由朱重八來親自完成。

這就是所謂的恩出于上。

就和熬鷹是差不多的路數(shù)。

聊完了陸十二，朱重八又開始問起了陸家莊的養(yǎng)雞場，以及郝凡五以寧陽縣縣衙名義辦起來的那些工坊：“咱這一路上，也見到了好幾處的工坊，發(fā)現(xiàn)凡是有工坊的村子，百姓的生計都會好過一些，現(xiàn)在你就好好給咱說說，那些工坊的優(yōu)點和弊端。”

……

等和郝凡五聊的差不多了，朱重八朱皇帝干脆跑到了剛剛買下的院子的后院去尋馬皇后：“妹子！妹子！趕緊給咱烙張餅吃，都餓死咱了！”

常某女抿嘴笑了笑，先自去了廚房做準(zhǔn)備，馬皇后卻端起茶杯，笑著問道：“和老五聊的怎么樣兒？”

朱重八嘿嘿笑了一聲道：“都聊完了，寧陽縣的情況跟老五在奏疏里說的差不多，百姓的日子也確實有了奔頭。只不過，寧陽縣的情況特殊，其他縣能學(xué)，但是不太好學(xué)，主要還是得看那些縣太爺們怎么樣兒。”

“要是那些縣太爺們都能像老五一樣，那自然是沒什么好說的，咱大明只需要幾年的功夫就能富起來，可要是那些官老爺們各自打著小九九……”

朱重八忽然嘿嘿冷笑一聲道：“寧陽縣的這些工坊，也未必就不是老百姓的血肉磨盤?！?

馬皇后心中一驚，撂下手里的杯子后站起身來，問道：“怎么會這樣兒？那陸十二呢？他又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朱重八伸手按住馬皇后的肩膀，等馬皇后坐下之后，朱重八也坐到了另一張椅子上面：“沒這些工坊，那些官老爺們該殘害百姓的還是一樣會殘害百姓，頂多就是不如有工坊方便?！啊?

“至于那個陸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