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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雜事

其后,朱由檢又問負責帶著東廠太監們到處找人強買強賣的張彝憲,“如今進手的款子有多少了?”

張彝憲此前受命,按照魏忠賢提供的名單,拿著那些被收繳上來,對朱由檢而言并不值錢的書畫珠寶去找人要錢,讓對方高價買回去,至今也有一段時間了。

只是魏忠賢權勢滔天時,天南海北都有人給他修過生祠,進獻過禮品,使得張彝憲籌集來的款子,也是一筆接一筆的來,成了內帑的長期進項。

張彝憲稟報道,“共計賣得四百三十萬兩……”

至于零頭,朱由檢也不是小氣的人,直接拿去作為張彝憲等人的賞賜了。

畢竟這群人幫著皇爺到處都跑了,總不能一點車馬費都不給。

朱由檢聞言,難掩喜色,轉而笑道,“魏忠賢權傾數年,到底還比不上那些當官的有錢。”

不過前者是一家獨大,后者則是集眾人之力罷了。

而那些人為了不被天子定為閹黨,從而失去權位,還被抄家,自然舍得出錢,基本上都是在原價基礎上翻倍回購的。

只是朱由檢又想到,從魏忠賢抄家所得,加上這一筆巨款,幾乎要趕上這幾十年來九邊所拖欠的軍餉總額,心中不由生出感嘆。

但凡這群掌權者少貪一點,愿意分享一點,九邊何至于糜爛至此?

大明朝上承宋元之富強,至今二百年開拓,難道會沒錢?

無非是有些蛀蟲居中吞食,使得下民既貧,國財又困,唯獨富貴了他們而已。

仍在薊鎮的方正化也兼任三協訓導,受天子之令,跟三協士卒都認真聊過,詢問其當兵以來的心跡。

那些老兵收了他的錢,倒也愿意說幾句真話,便道他們從軍就是做了拿命換錢的準備,結果朝廷常常連著幾個月不發餉,問起來也是一拖再拖,聽到打仗號令,他們能湊過去擺個架子,都算對得起朝廷了!

至于朝天放兩下火銃?

開玩笑,

大明朝的火銃多珍貴啊,

他們這些普通士卒哪里配有火銃?

不會炸管子的火銃讓將軍們的親信家丁拿走了,會炸但不開火看不出來的火銃,則是會被轉手賣掉,換成額外收入。

“也不是不能打。”有個當了一輩子薊鎮兵,還曾經歷過戚繼光時代的老卒就曾對方正化說道,“當初李將軍、戚將軍他們在的時候,會發餉,大家就敢拿命打,換去軍紀嚴明的將軍手下,不敢上前沖鋒殺人的,都是叛徒,都要被砍頭的!”

“可這不是后來日子越混越差了嗎?誰也不想慫成狗樣子……可沒錢就是沒錢!”

至于前線火器,方正化親自觀摩試了一試,直言比起國朝初年所造,還遠遠不及。

朱由檢收到方正化的奏報后,只感慨非常,想不通這大明兩百年,怎么越活越落后。

雖然知道“錢是英雄膽”的道理,但當有人明明白白告訴他,大明朝軍備糜爛,就是因為不給錢才導致的,朱由檢又不免生出悲涼來。

大明朝的將士哪里會沒有血性?

九邊軍隊也曾威懾四方,打的蒙古人不敢南下。

只是朝廷刻薄,官僚短視,一味貪婪,使得九邊自我閹割成了今天這般地步。

好在之后趙率教等人又有奏報,說天子發善心,把糧餉慢慢給他們補發起來后,薊鎮已然定性的老兵油子不講,起碼新發配來的那些秦地新兵,都挺有勁兒的,聽到可能會有戰事的消息,也不怎么發怵。

當然了,問題也有——

那就是大明地域廣闊,許多地方的口音并不相同,哪怕推廣了官話,也只是在讀書人之間流通,很多百姓自己仍舊操著當地俗音。

而這次發來薊鎮的一萬多新兵,都是是秦地受災百姓,基本上就沒有讀書的,說起話來,還會因秦地的東西南北,口音又分。

趙率教覺得這種話都說不通的情況有點艱難,去了薊鎮的訓導員們也覺得自己在安撫士卒情緒,讓他們忠心大明之外,還得再學各路秦地方言,有些艱難。

好在到底是小問題,

總比軍鎮缺餉暴動起來得好。

薛國觀今天把三原縣的真相交了上來,其因也的確如同他之前所分析的那樣,不過那縣令愿意上吊自殺,則是在于其本身已經得病,想著搏一搏還能給子孫后代拼個富貴出來,這才愿意“出借人頭一用”。

除此之外,薛國觀和楊肇基、趙懷義一并奏報固原爆發了一次士卒鬧餉之事——

陜西三邊到底是貧困已久,距離也不像薊鎮這么近,哪怕中央要援助一二,也要花費許多精力。

而延綏鎮那邊因為有鹽池,天子又放權下來讓他們自己賺錢,一時之間日子好過許多,寧夏鎮那邊也有鹽池分布,延綏鎮既然搞起了這般生意,寧夏自然也能湊上一腳,且寧夏鎮所在之地,素為河套平原一角,水土條件比延綏好上一些,朝廷發點糧餉下來,加上衛所士卒自己的耕種,也能過日子。

但固原鎮雖近長城,但比起其他二鎮,到底是內地了些。

今年陜西大旱,多地絕收,運糧換鹽的商人沿著長城走,去了延綏就去寧夏,基本也不路過固原,生活水平差距一下子就突顯了起來。

人都是不患寡而不患均的,以前一塊吃糠咽菜,甚至自己過得還好一點,現在兄弟竟然偷偷發財了,固原將士頓時不高興了起來。

加上朝廷為了賑濟,一時之間還真沒顧得上補發糧餉及時,就連朱由檢都為之遲滯,所以固原將士一時激憤下,圍住了楊肇基所在的總督府,要求發餉。

要不發餉也行,朝廷也得給固原安排個買賣的路子,總不能陜西三邊,就富養兩個吧?

俺們難道是朝廷撿來的娃兒?

楊肇基當時就被這樣的要求給氣到了,這段日子老將軍就琢磨著寫書的事,人都文雅了起來,罵人的話溫柔了許多,也懶得跟一群兵痞吵。

因著賑濟之事,整個陜西的倉儲都被調動監察了起來,楊肇基也沒辦法輕易開倉,干脆就把正在附近抽打鄉紳的薛國觀和孫傳庭找了過來,讓他主持平息。

薛國觀初聞,還以為這是要自己去送死呢。

他毆打士紳容易,但那是仗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底氣,一群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士紳,他流氓一點,要抓要殺,都不困難,何況還有孫傳庭帶兵在側?

可現在是去固原鎮吶,

固原鎮有兵變吶,

兵痞可比薛國觀還要流氓!

但這段日子以來,“薛大人是個頭鐵的好官”,已經成了不少人眼里的真相,薛國觀為了政績,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好在后面知道固原鎮情況還能維持,并不是將士走到了絕路所至。

于是薛國觀頓時抖擻起來,拉著趙懷義、楊肇基和孫傳庭等商量,將人分而化之,先安撫住,以免人多激動,真成了壞事。

隨后又以宴請為名,找來帶頭鬧事的那幾個,當場伏殺,拿著人頭出去對被煽動起來的士卒恩威并施一通,開了固原城中的倉庫,這才草草結束這次鬧餉。

但薛國觀也在奏疏中提到,“若陜西天象不改,朝廷如何能一賑再賑?固原今日可平,來日又如何?臣在陜西走訪,多有百姓推測天時,言今年之冬恐有大寒,又要饑饉……關內如此,關外如何?伏請陛下施恩,再撫三邊,防可能之暴亂。”

朱由檢看了,也是皺眉,覺得老天爺總是跟自己過不去。

以前天災再多,也不至于多到這個綿延不斷的地步。

幸好他現在有錢了,不至于像登基之初那樣,做什么都束手束腳。

不過……年冬賑濟的事的確要安排上了。

且之后同內閣商議,再派專人去辦。

朱由檢提筆,先給薊鎮那邊的人一一回復,讓趙率教好生操練新兵,三協未來就靠著這批新人再鑄輝煌了;又讓方正化繼續在將士中行走,了解情況,及時匯報,讓朝廷能夠知道邊軍之動向;最后讓張勇高忠等人在出兵突襲科爾沁的時候小心一些,打不過就跑,千萬不要浪費掉自己富養一年,才訓練出的精兵。

論戰斗力,邊軍十個人,可能才能抵得上勇衛營一個滿裝的士卒。

等把該回復的信件都寫好了,由司禮監密封,直送對方手中,朱由檢又陸續接見了各路錦衣衛,詢問他們關外草原、登萊和福建那邊的情況。

負責薊外之探查的李若璉回道,“束部在開市之后,因勘合之利,成功收攏了十多家。”

勘合貿易,

本是在明日之間的東西,其形勢如同行軍打仗,行使虎符,需要兩兩對應,才能成功。

朱由檢想著蒙古勢力太過繁雜,既有要拉攏的,也有要打壓的,不能同一待之。

所以就把用于日本的堪合之法改了改,用到了同關外的貿易上。

不得勘合符,則一切往來如常,依太祖成祖舊制。

畢竟若不得勘合便完全不準,那依王在晉和袁崇煥之言,便是在把蒙古往韃虜那邊推。

李若璉接手了親探關外的任務后,苦學蒙古語,曾假冒過蒙古人去深入詢問過一些事。

據其所言,蒙古諸部眼下雖然有不少同韃虜定立盟約,但大多與束部類似,都是墻頭草罷了。

韃虜還沒有強大到,直接用盟約就能壓服蒙古諸部的地步。

就連跟韃虜聯姻,迎娶了努爾哈赤孫女肫哲公主為妻的科爾沁部,其首領奧巴,也不是全然對著韃虜俯首帖耳。

像天啟四年,努爾哈赤曾約定與科爾沁等部落會盟,旨在聯盟后一并對付明朝和察哈爾,時間定于翌年三月初八。

結果奧巴并未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參加結盟儀式,只是派遣了四個使者與努爾哈赤展開了會面。

出于拉攏科爾沁部的目的,努爾哈赤表面上不僅沒有表現出不滿情緒,還賞賜了科爾沁使者不少錢財。

直到一年后,也就是在天啟六年,因為察哈爾的進攻,奧巴才被迫低頭,向韃虜求援并且會盟。

而距離科爾沁同韃虜會盟不過兩年,察哈爾被林丹汗已經帶著西遷,以蒙古貴人那野獸般的性子,奧巴未必真對韃虜一心一意,結盟后完全聽從了。

關外夜不收等探子打聽了下,奧巴跟他娶的努爾哈赤孫女,哪怕是老夫少妻的配置,自帶風流,也不怎么常睡一個帳篷,感情并不深厚。

奧巴跟韃虜的盟約內容也與束部那般類似,只提了聯盟對抗察哈爾,并沒有提到要進攻大明。

由此可見,大明在蒙古諸部眼中,還沒有油盡燈枯的時候,韃虜也不是真的無法反抗。

除非韃虜一再顯示武力,他們才會一心跟上去。

雖然大明朝這邊,朱由檢已經對蒙古不抱希望,覺得對著一群墻頭草不強硬不行,但為君者不因喜怒而動。

只要蒙古諸部臉上的遮羞布沒有取下來,沒有公開宣布要跟韃虜一塊對抗,那他們就不好先與之“斷情絕愛”。

薊鎮和關寧的新兵還在訓練,還不具備完全的抵御能力。

起碼要到年底,才能收獲成果。

不過那些得到勘合符的,親近大明的部落,那朱由檢下令開啟的“崇禎首市”之規則,對得符之部則能成為常例,而且允許明蒙之間人口往來,蒙古人可以進入關內做工。

當然了,其人活動必然會受到很大限制,而大明朝這邊真會去蒙古那邊謀生的也不會太多。

蒙古人的日子苦的,那可是能感動九邊的存在!

但凡能在關內求活,誰會想去草原上受累啊!

而等到草原上的蒙古人習慣了關內的日子,又如何能忍受塞外苦寒?

除了小部分的貪得無厭之人,會想著以客代主之外,依朱由檢連夜令翰林院抄錄的,《太祖實錄》中關于太祖打天下收攏人手的片段看來,自由如狼的蒙古人并非不能馴化。

起碼在太祖創業的過程中,主動投靠的蒙古人足有幾十萬之巨,至今血脈仍在大明朝中流傳,還有不少子嗣在朝中為官。

只是相比起祖先,他們已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草原習慣了,成了個完全的漢人。

再加上大明朝地域廣闊,本就有許多異族之人生活。

故而朱由檢明白,

這天底下的族別之分,從來不是主要的。

因為不管是哪個族別,其人都是血肉所成,都要吃飯穿衣。

一旦讓他們吃不上飯,穿不上衣,那么不管帶頭揭竿的是誰,他們都會跟隨過去。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老祖宗的話總是這么精煉而動人,短短十個字,講透了治世的道理。

不過一味懷仁也不是好的法子,唐太宗成為天可汗,對外族是“先戰而后和”,古人更是常說要“恩威并施”,才可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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