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直沖天際，朝圣軍戰士們舉槍歡呼。科茲用手指刮擦腳下路燈，不悅的神情在那張蒼白的臉上轉瞬即逝。

神之戰車的威力超出預期，他本以為至少需要三炮才能將檢查站摧毀，雖說這是好事，可朝圣軍現在正面臨一個難題，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巨大難題。

原先修繕的公路被徹底炸毀，只剩下一片片陷坑，如此的話，戰車隊還怎么通行？

烈焰中。德雷斯肉眼、義眼盡毀，失真的爆炸聲奪取了聽覺，殘存的嗅覺識別到一股濃烈的焦香味，這源于他自己。痛覺從半截身體導入大腦，他身上嵌著幾百塊碎片，若非其是改造人，早就隨手下和那五百名匪徒滾去地獄。

他腦海中依稀記得，就在自己疑惑的時候，一團火球從遠處射來，在堆積的地行車中墜落。見鬼！真是太糟了......那些車子的內部被偷偷安放了炸藥，這本是送給午夜幽魂的大禮，一旦貴族派來的人不敵，自己就會逃跑并引爆炸藥，令二者同歸于盡。

傭兵以利為先，上層貴族可是開出了十噸精金，來懸賞午夜幽魂！

可未曾想不僅賞金沒拿到，還賠上了七代家祖攢下的產業，自己一死，聞名昆圖斯的銀灰傭兵便會分崩離析。

不該跟惡魔對抗......就在德雷斯懊悔時，一輛虎式坦克破開烈焰，從他身上碾了過去。

“一號乘組呼叫一連長，道路完全阻塞，無法通行。再重復一遍，道路完全阻塞，無法通行，完畢。”米歇爾握著手中通話器報告情況。

坦克停在一片接著一片的陷坑前，坑深達到十米，且不說還有無數車輛殘骸混合著火焰散落其中。

無線電公共頻道，七隊乘組緘默不語，無人對此有辦法。

尹漠顯然也注意到了朝圣軍的窘境，雖然那爆炸場面讓祂直呼過癮，但終究還是欠考慮，自己并沒有想過會把公路炸塌。

+賽維塔，通告全軍，折返回去找人來修補道路。+

+科老大，那您？+

+我去清理工業區，你們明天過來。+

+可......+

賽維塔話未說完，科茲就斷開了靈能鏈接。他縱身一躍，以一種輕巧的姿勢落入陷坑。

孤單的感覺并不討厭，獨自生活三年習以為常，更何況......

黑眸望向天空。

自己并不孤單。

帝皇統一泰拉時，遭遇過困難嗎？祂有摯友、祂有工具、祂有雷霆戰士、祂有凡人軍隊，所謂的困難憑“數字”就可以堆掉。

而我，在箱中只有科茲和一群虔誠的信徒。

他們遇到困難時，我不應袖手旁觀，只因他們是另一個世界活生生的人，而非增長指數的工具。

尹漠下定決心，傳音科茲令其從凹坑里出來，隨后用一杯水將火焰澆滅，并找來一塊閑置的硬板鼠標墊放入箱中。

神之道路自天空降臨，鋪設在凹坑之上。

朝圣軍戰士很安靜，他們雙手合十、用禱告來回應尤尼克爾的恩賜。

那些僥幸存活的俘虜們撲在地上哀求，上層貴族斷論教派的神是惡魔，那為什么一個惡魔愿意在信徒沒有進行任何血祭的情況下，就賜予實質幫助呢？

底巢的“人”對惡魔瘋狂崇拜，換來的卻是心智扭曲、身體變異。

“吾主？”

沒有回應，康拉德·科茲覺察到了神心中的矛盾。

“流血犧牲是必要的”這是您說過的話，但現在您卻將它推翻，是因為我們太軟弱了嗎？

蒼白巨人被悔恨占據，他從地上撿起一截鐵刺。

+賽維塔，等待，你們只需要等待.....+

......

不知道過去多久，在熔煉廠大門旁，科茲坐在血泊中，地面上的臟血淹沒了他的腳踝，手中的鐵刺和災禍之刃破損不堪，顯然它的前主人“說了謊”，這破玩意揮砍幾千下就已卷刃。

感謝您沒有阻止我。破刀！殺了多少？幾百還是一千？夠彌補弱小的罪過嗎？

他混亂的思考著，全然不顧身上嵌入的子彈，任由傷口感染發炎，反正威脅不到生命。

耳邊響起發動機的轟鳴，一輛殲擊車停下。

賽維塔從獵虎中翻出，徑直走到科茲身前。

“您......沒事吧？”他關心地問。

“當然。”

血人撐起身，一邊用指甲摳弄著皮肉中的彈芯，一邊低聲說：“賽維塔，報告工業區情況。”

沒有一句廢話，刀疤男直接了當的說道：“檢查站那五百罪人是貴族的精銳走狗，自他們覆滅后，朝圣軍進攻相當順利，我們已經占領了十幾座工廠，其中并不包括您身后全昆圖斯最大的精金熔煉廠。”

“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給沈。”

數以萬計的工人被解放，他們選舉出一百名代表，這些人正站在沈的面前。

在工廠揮灑血汗的工人與常見的諾斯特拉莫居民略有區別，前者的臉色并非蒼白，而是一種煙塵般的灰色。本該漆黑的眼眸如同受光線照射的骯臟玻璃一般污濁。

人群中的咳嗽聲一刻也沒有停止，沈微皺眉頭，用衣袖遮住口鼻，并示意周邊的連隊近衛后退。

“非常抱歉！神使大人，咳咳咳......我們患有肺病，還請您保持安全距離。”

眼眸閃過憐憫，沈用每一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感恩罷，你們很快就會獲得救贖！神的信徒是攜藥而來。”

“肺病無藥可治，神使大人，咳咳......”另一名代表說道。“只能延緩發作，但我們有一個懇求，咳咳......勞煩朝圣軍照顧家人......咳咳咳咳！”

聽著劇烈的咳嗽聲，沈示意這名代表不要再說了。

“阿爾法區也有像你們一樣的可憐人，受貴族剝削，在工廠里等死。但請放心，我們朝圣軍的目標是占領上層巢都，那里有先進的醫療器械，待痊愈后家人由你們自己照顧。”

聞聽所言，代表們眼中有微光亮起，卻又很快黯淡下來。

“可我們這些廢人......咳咳，能為神做什么呢？”

“為神的信徒制造武器與彈藥。”

沈從一名連隊近衛手中接過mg42，繼續說道：“你們每仿制出一挺我手中的機槍，所有人都將獲得獎勵，當天雙倍食物、干凈的水。”

朝圣軍占據的工廠不過只有昆圖斯工業區的五十分之一，但經過民改軍后，它們不再發電，這足矣讓一些上層貴族也嘗嘗黑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