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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死蠱(一)

若論江湖上最大的百曉生據點,當屬渝州城內的延慶茶館。

此時的延慶茶館人聲鼎沸,說書先生正慷慨激昂地講著本子。

“若論著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門派,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至陽派和純虛派,這兩大門派在江湖上已有百年歷史,當之無愧的鼻祖,各自武功心法更是天下一絕。”說書先生扶住他的山羊胡,慢慢道。

“這兩大門派從來都是互不兩立,相看生厭,一心想奪得天下第一門派的稱號,統領江湖。”說書先生一瞪眼,吹著山羊胡道,“誰曾想盡,在二十二年前,這兩大門派聯姻了。”

底下有知情者喊道:“難道是二十多年前那場驚動皇室的婚禮嗎?”

說書先生一指:“正是。當年至陽派的獨子元離和純虛派的嫡長女付佩霜聯姻,那婚禮場面可謂是前無古人,恐怕也后無來者了。紅妝從純虛妄極山鋪到至陽丹東城,各大江湖門派齊聚一堂,就連皇室也派來了天使祝賀。”

“江湖本賤,皇室中人更是瞧不起江湖人士,這回卻破天荒的送來了祝福,可謂是靠著一場婚禮聲名顯赫。”

“說到這兩大家族聯姻,就不得不再提提兩大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元清,這位女俠被兩家保護的不錯,直到這兩年才露了幾次面,行走江湖以來,可卻留下了一個傳說,便是那本族譜。”說書先生吐沫星子亂飛,但仍無法抵住下面人的熱情。

“為什么是本族譜?”

“族譜是干什么用的?”

“……”

說書先生一拍案上的驚堂木,底下的人聲才稍見停歇。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引的底下人十分好奇,吊足了人的胃口。

“眾所周知,這兩大門派歷史悠久,經歷過幾任朝政更迭,仍然樹立巍峨。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門派,有許多追溯前身都是兩大門派的分支,后來相互聯姻,相互掛接,基本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士門派都可以和這兩大門派扯上關系。這本族譜,便正是記錄這復雜的江湖關系。”

“這元女俠手拿族譜,只要是有名有姓的江湖人士,都和這元女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臺下人有人笑道:“我還指不定是這位元女俠的小叔嘞!”

底下哄堂大笑。

“就你,你是誰呀?”

“人家都說了是有名的江湖人士,你算老幾?”

“……”

茶館二樓的雅間內,一鵝黃胡服衣衫的少女坐在窗前,笑看著底下爭論不休的人群。

此人正是元清。

沒想到江湖上這么傳她,倒像是個無憂無慮、嬌聲慣養的小娘子。

可惜,她從沒有小姐的命。

想到那些死了的人,她的手就握緊了茶杯,她勢必要為他們報仇的。

一侍女從門口進來,立侍在元清左右。

元清眼也沒抬,依舊看著窗外。

“驪央,可安排好了?”

驪央微鞠一躬,道:“已查清池少主正是此時回府。”

“好,你們退下吧,不用帶人跟著。”少女起身,臉上卻笑容凈失,一臉平靜冷漠。

起身走出門,卻被驪央叫住。

“姑娘,萬事小心。”驪央擔憂地看著少女,隨即又低下頭。

少女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長街人潮攢動,車水馬龍。

少女走出茶館,被耀眼的陽光灼了眼,停了會才適應。

前途漫漫,莫追往昔。

這時,雙十年華的少年騎著紅色的寶馬在長街竄行,風揚起他的飄帶,更為其添加灑落之意。

元清不知從那里出來,直直攔下他的馬。

池云暢猛地收束馬鞭,馬蹄高抬,下一刻似乎就要踩到少女身上。

元清絲毫不畏懼,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眼神冒火。

馬蹄最終在距離她一寸處停下,風吹起她的發絲,她卻巍然不動,引得周圍人一陣側目。

元清?她不要命了。

池云暢無奈地搖搖頭,她怎么還沒有走?死在渝州很是麻煩。

“池少主。”少女清脆的聲音仿佛珠玉落盤,“可曾下馬來一敘?”

池云暢垂首望去,見她今日穿著一身銀紋蠶絲紗衣,頭頂別了只小花,很是清新飄逸。

他翻身下馬,馬鞭隨手一扔,一旁趕來的小廝接過。

“不知元姑娘有什么事嗎?”

元清也不拖沓,用二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蠱蟲。”

池云暢臉色一變,當日謎團重重,而這元清又是仇敵之女,很難不讓他懷疑一切都和她有關。

只是長街人多眼雜,怕不適宜審問。

裝作恭敬地行一禮,道:“長街人多,不知元姑娘可否移步?”

元清自是無不肯的。

二人來到延慶茶館,要了一件包房,又點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茶泡好,閑雜人等皆退下。

“不知姑娘來有何事?”池云暢低眸垂笑,品了一口茶。

“池少主,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這蠱蟲想必你也探查出來了。”元清還是只給了剛才的一個鉤子,并沒有多說,她要探他知道多少關于蠱蟲的事。

見少女不再言,只是品茶,露出左手手腕處的傷痕,已經結痂了,只是暗紅的傷痕蜿蜒盤繞,難看得緊。

一個女孩子,會通過損傷自己的身體來給他下毒嗎?

他不知道。

“我并不知蠱蟲,只是猜測罷了。”他也算是實話實說。

元清眼睛里浮現一絲怒意,不是對他的。

“那是生死蠱。”元清解疑道。

生死蠱,他倒是聽說過,是蠱王研制出來的,被綁定的二人從此同生共死,難道?他和元清被種下了生死蠱?

“我找苗醫看過了,正是蠱王研制的生死蠱。”

苗醫在中原難尋,她是如何找來的?

元清看出他的疑惑,道:“我是純虛之女,而純虛祖上就是由苗疆來的,有個苗醫當然正常。我還能匡你不成?”

她這話半真半假,純虛派祖上確實是苗疆一族,只是時代久遠、時過境遷,早已沒有聯系,更不要提苗醫了。

池云暢眼睛一瞇,還是無法相信他和元清共同被種下了生死蠱。

“若是鬼燈畫種蠱,那我們的性命怕是與他相連。”

“我問過苗醫了,生死蠱極其昂貴難得,一般是取蠱蟲若干,放入蠱中,讓他們在蠱中廝殺蠶食,最后只剩兩只,一只為母蠱,一只為子蠱。”元清面色凝重。

“哦?若只有兩只,那究竟是我們二人誰被種了蠱,又或者我們被綁在了一起。”池云暢道。

“我來,也正是想問你這個問題。當日我們二人手腕皆被劃傷,實在難以辨別。”元清道,“不過,聽聞此蠱可以使中蠱雙方共感。”

“所以我來是想問,前一段時間,你有沒有不舒服?”元清有些不好意思,從石宮出來,她的小日子就來了,一直腹痛難忍、手腳無力。

共感?他倒是從未聽說過,只是元清這么一說,他倒是想起前一段的腿腳虛浮。

“那個,我前一段生了點病,如果你我被種下蠱蟲,那你應該是有所察覺才對。”

“是。”池云暢搖頭,接受二人被種下生死蠱的事實。

只是鬼燈畫的疑點太多,他還是有些疑惑。

元清扶額,痛惜被下生死蠱的她。

“你那苗醫可說解蠱的方法了。”即生死蠱已下,還是早些解除的好。

“苗醫束手無策,說是只能找蠱王解。”

笑話,她買生死蠱怎么不可能買解藥,只是解蠱需要的藥材名貴難尋,她的人正在尋找罷了。

“蠱王行蹤難定,不異于大海撈針。”為今之計,只能先將元清看護起來,保她性命無憂。

元清看出他心中所想,感慨他真是自大。

“這說起來,你還是我表哥呢。”元清轉移了話題。

“嗯?”他和元清不是仇人都不錯了,怎么還沾親帶故的。

元清撇了撇嘴,知道他不信,從袖中掏出一本書來,封面十分普通,卻有赫然兩個大字——族譜。

那書邊角有些磨破,翻開,里面的紙張卻不是常用的絹紙,其紙張更加結實,不像尋常俗物。

只見她熟練地翻開族譜,找到太華派一頁,給池云暢看。

“你父親的表弟和我母親的表姐的妹妹是親家。”女子擲地有聲。

池云暢短短一瞥,只見他老爹池福蛋的大名赫然在上,一時晃的他睜不開眼,內里發笑。

他老爹沒文化他是知道的,可劍術超群,江湖上誰人不恭恭敬敬地稱一聲“池掌門”。誰知人家家的族譜明明白白地記錄著他的“福蛋”。

當年他爹死活都不愿意跟他說他的名字,還把他吊起來打了一頓,真是……

池云暢摸了摸鼻,忍住笑意,裝作正人君子,“啪”的一聲將那本族譜合上。

“表妹還是低調點好。”池云暢站起身,結了賬,又對元清道,“不如先隨我回家小住。”

把元清看管在太華派下,他的監管下,估計就無大礙了。

語畢,請著元清向前走去。

元清當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斷不會如他所愿的,眼神狡猾如狐。

面上卻并未顯露分毫,隨著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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