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前殿】

有了玩家的到來，這座塵封已久的大殿總算有了些人氣……或者說鬼氣。

雖然整體還是那么的昏暗，搖曳的燈火打散了地上的影子，但是神秘逼真的感受反而更引起了玩家們的好奇，以至于有幾名玩家一直賴在前殿里，試圖去發掘這里的“隱藏任務”。

不過大多數來往的玩家都是前來提交任務的。

“尊敬的府君大人，我已將材料帶回，請您過目。”

遵循著視網膜上出現的對話指引，薯條用別扭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以前在電腦上點點鼠標的事，現在竟然要自己親口說出來……

好羞恥啊這對話！

他這個資深社恐人怎么活！

許零查看了一下他的背包，正好是一份黃泉水。

“嗯。”他朝著薯條微微頷首，語氣溫和道：“感謝你為地府做出的貢獻。”

“請將它倒進你身后的圓形法陣內吧。”

說是法陣，實際上就是小黑布下的一個微型簡化版的斗轉星移陣，用來傳輸物品到上次任務送的那臺靈魂提取器上的。

那臺靈魂提取器的風格好像并不是地府能造出來的，許零覺得非常違和，便指揮小黑造了這幾個小型法陣，另外還囑咐了多增加些特效。

畢竟沉浸感高于一切，逼格必須拉滿。

薯條顧眼一看，原來位于洗魂池的周圍竟然有著一圈圈微微凹陷的紋路。

大概十多組陣法呈蓮花綻放般圍繞在洗魂池周圍，全部都是標準的圓形，主體為密密麻麻的紋路，他略微估算了一下，每個的直徑都大概有三四米的樣子。

此刻，只有一組法陣散發著熒光，星星點點的光粒子正拽著長長的拖尾緩慢飄蕩。

“這特效……絕了！”

【獻祭法陣：用于提交任務物品，回收戰利品換取任務積分等】

【是否提交：黃泉水*1】

“是。”

【恭喜完成“新手任務”，獲得基礎獎勵：任務積分*110（稱號“內測玩家”+10），完美完成獎勵：任務積分*550（稱號“內測玩家”+50）】

“我去，六倍！”

薯條看著任務積分那一欄，眼睛都快直了。

幸虧在攢夠鬼木的時候沒急著去提交，這個任務雖然繁瑣，但是找對方法根本沒什么難度！

四舍五入這不是白嫖嗎！

目送樂呵呵的薯條遠去，許零默默算了一下，最多五個小時，所有人都可以完成新手任務。

那么既然新手任務都完成了，這群人就算老手了。

“韭菜熟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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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工具人的任務交給小黑，許零便哼著小曲來到了后殿一處隱秘的走廊內。

“任務提示里說，好像是在這里？”

許零狐疑的打量起周圍。

這個地方他從來都沒注意過，這里竟然隱藏了一道如此深的走廊。

見沒有什么提示出現，許零只好小心的向里面走去。

十米……

百米……

隨著他越發的深入，走廊中的燈光也越發昏暗，燈火被無名風吹得搖擺不定，眼前的的走廊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股陰森的氣息吹過脖頸，一股徹骨的寒意順著許零的脊髓直沖顱內，冥冥之中他好像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是我想太多了嗎？”

許零回頭望了一眼，身后卻只有來時一抹微弱的亮光，那種被窺伺的感覺依舊存在。

本想釋放出陰氣感知一下四周，然而這時他才猛的發現，原本體內充盈的陰氣此刻哪怕一絲都調動不起來，就連最基本的府君管理系統都點不開！

即使身穿府君帝袍，在這里似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又是什么支線任務？”

許零隱隱有了些猜測，可安全感并沒有增加多少。

“滴答~”

“滴……答~”

“汩汩……”

“撲通！”

不知從何時起，滴滴答答的水滴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直至聲音清晰到近在咫尺，從水滴滴落聲變為重物落水聲，許零這才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不對……這不對……”

猶如潮水般的記憶涌上心頭，那種落入水中的無助，從四面八方涌來的窒息感——許零仿佛回到了生前將死之時！

落水聲又演變為湍急的流水聲，當許零再次睜開眼睛，鼻腔內刀割一樣的疼痛讓大腦瞬間清醒，胸腔內部強烈的撕裂感又險些讓他昏迷，即使再奮力掙扎著四肢，在這洶涌的水流中也無濟于事。

“這是……幻覺嗎……”

體力在掙扎中流逝，大腦逐漸趨近昏迷。

在一陣眩暈后，視野內的淡藍色的河水上竟然有了些人影走動，就像是放了一張電影的幕布，自己的人生正以千百倍的速度上演。

“那是我在孤兒院時候的場景。”

“那是我在上初中。”

“大學開學了。”

“我從橋上跳下去救人……”

恍惚間，許零面前出現了一道金色的流光。

一道龍飛鳳舞，浩然博大的金色行書一筆一筆得寫在了自己的人生上。

【汝生而孓立，四顧無依，年十二始為學，其間食不曾果腹，衣不得御寒，雖志有鯤鵬，但身無南風，何以遂之？胸藏萬卷而行止方寸之間，庸庸碌碌。時年廿三，遇墮水者，以命抵之。此生可瞑目？】

許零不明所以的看著這行字，懟人的話剛到嘴邊，可內容卻變了。

整個身體像是不再由自己控制了一樣，但口中吐出的話語又好像是自己才能說出來的：

“我不瞑目。”

“如果有選擇，誰又愿意去死呢？”

“我承認跳下去的時候后悔了，但是我覺得值，哪怕我一生庸庸碌碌。”

“不瞑目你把我送回去啊？”

許零的意識就這樣注視著“自己”說出那段話，一時間也分不清這到底是有鬼怪作祟還是自己的內心真的那么想的。

難不成自己說的都是真心話？

金字后面的人生熒幕像是點下了播放鍵，畫面里是許零飄蕩的靈魂，是走進了泰山殿，是第一次挑選玩家……

那行金字便微微扭曲了一下，組成了新的一句話。

【汝不經思慮，擅受泰山府君之托，引陽間之人渡陰間之事，汝可知此事顛倒陰陽，有悖天道，自天地人三界斷絕，尚未有人神鬼仙敢為之，況汝神魂孱弱，可憚天道降罪，業力纏身？】

“關你毛事？”

好！

好啊！

如果是許零主動開口，或許還會忌憚這金字背后的主人，語氣能夠稍稍緩和一點，但身體都不受控制了，思慮太多也沒用，“自己”既然這么剛，許零也算是給足面子，拼命叫好。

仔細一想也是。

都死了一次的人了，怕個毛線啊。

“沒有泰山府君，我可能會死在詭異手里，會死在鬼怪手里，唯獨不可能死在這里！我就是樂意接他的班，有本事你替他修這爛攤子地府啊？”

【……】

眼看著那行金字變成了六個點，許零心里甭提多樂了。

人生的軌跡繼續向前，這時的速度居然呈上百倍的加快，快到許零都看不清任何一幀。

終于，畫面在一雙猩紅的眼眸前停了下來。

【汝天性不羈，生于天地但圖逍遙，善惡不可定汝之性，正邪難斷汝之心，非善非惡，非正非邪，此即為魔，魔者，萬事由心，為喜怒嗔癡所困，汝若執意為之，一切業果罪孽因汝而起，屆時陰陽顛倒，爾罪可誅！】

那金字顫抖著，整體蒙上了一層血色，像極了一個暴怒的賭徒，猶豫著最后的抉擇。

許零默默盯著它，同時也盯著金字后面的那雙血眼。

“我……”

這一刻，身體的控制權終于回到了他的手上。

清晰的殺伐之氣將他環繞包圍，許零能感受到，這個答案關乎生死！

理智重新占據高地，他長長嘆了一口氣，隨后目光堅定，一字一頓道：

“那又如何？”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資格審判我，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才是曾屬于陽間的人，你僅僅是走馬觀花一樣窺視了我的記憶，用你那高高在上的腦子去揣摩凡人的過往，有什么資格評價我？”

“哪怕以后我罪大惡極，但是你憑什么就未行之事審我無辜之人！”

“你若真怕所謂的陰陽顛倒，地府傾覆的時候你在干什么？老府君絕望入輪回的時候你在干什么？”

“這是我的答案。”

許零此刻好像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面對金字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天然就有一種排斥感。

他的想法很簡單。

本來前兩個問題就已經得罪透了這金字的主人，那么不妨格局打開一點——

【問心結束】

【府君資格評測：8/10，合格】

【評價：你對過去不抗拒，對現在不妥協，對未來不畏懼，在重復面對死亡時，你依舊能夠保持冷靜，府君傳承沒有選錯人。請謹記，府君一脈執掌陰陽，兩界皆如棋子，此即天理。】

一切戛然而止，府君管理系統的彈出，正式將這場突如其來的事件畫上了句號。

許零感覺周身似乎是穿過了一道屏障，原來那似乎無盡的走廊變了一番場景，瞬間一股濃郁的腐朽氣息灌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