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陳樂一邊觀察著身旁跟自己同行著的，微微低著頭，落后半步的童念，一邊腦中思索衡量著。

他知道對方是被王長明派來監管自己的。

但他也知道，現在的童念對他而言是更加“友善”的一方，無論是因為那柔軟的性格，還是因為兩人關系中的種種微妙，都會導致陳樂在做出什么決定時，對方更容易偏向他。

換句話說，童念并不會妨礙到他接下來的行動，甚至是對他有助力。

但他還是覺得麻煩。

因為這會讓他行事有所顧忌。

他這些日子放縱慣了，別管表面看起來多冷靜睿智，一旦要遇到什么特殊情景，說爆發就爆發也是很正常的。

更別提還有可能觸發的選項，會讓他傷害到誰誰誰、掀起什么什么風波，和做完選項之后的麻煩。

只有自己的時候，他當然不怕這些。

但童念在場，就會很難堪。

就比如，如果那天在大禮堂，他在彩排上與舒綾發生的事，童念也在場，結局還指不定會什么樣呢……

“……老師。”

于是懷著這些想法，陳樂開口道：“老師，你看起來很累，要不你回去休息休息？”

“。”

童念點點頭沒回應。

她依然維持著之前的步伐和姿態，眉頭微鎖，看起來心事重重，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老師？”

陳樂輕輕拍了下她肩膀。

“啊。”童念反應過來，臉色微紅的抬頭：“怎么了？”

陳樂無語：“我說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看起來完全不在狀態啊。”

“沒，沒有的事，我狀態很好。”

童念抬手把散在鬢間的幾縷發絲挽到耳后，板起臉，抬頭挺胸，穿著闊腿牛仔的修長細腿快速邁動，走到了陳樂前面去。

但走了兩步，她身形頓住。

陳樂疑惑時，她回頭，有些尷尬的問：“我們這是要去哪？”

“……”

陳樂無語看著童念：“我就說你不在狀態，一直愁眉苦臉，心不在焉的，今天從我見到你你就這樣，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沒有哇。”

童念臉更紅了，她連連擺手道：“我才沒有愁眉苦臉，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陳樂問。

“思考……”童念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似乎實在想不到怎么回答了，竟是擠出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便轉頭走去。

“？”

給陳樂整不會了。

他以為自己腦子里想的事都夠多了呢，但童念現在這樣，看起來cpu占用的更多？

連這種耍賴的話都說出來了。

真離譜。

陳樂搖搖頭，干脆不想那么多，只是上前越過童念半步，帶著對方繼續走。

童念則目不斜視的跟著，一副強行板著臉，但馬上要繃不住了的樣子。

……

如此古怪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兒。

直到陳樂帶著童念兩人來到了新聞系，朝綜合樓走去時。

童念回過神來，拽住陳樂胳膊，小聲喊問：

“等等陳樂，我們來這是要干嘛，不是說去解決那對男女的事嗎？”

陳樂看了她一眼：“不是啊，我是要去找白巧巧的室友查一下她什么情況。”

童念一愣：“你不是說不管白巧巧了？”

陳樂滿不在乎道：“你還不了解我？那是說給你舅舅聽的，我決定的事，肯定要做。”

“啊？”童年臉色立馬不自然起來：“怎么這樣……你，你答應了他的，怎么能不辦到呢？而且你這樣做下去真的會讓他難辦，也會讓我難辦……”

“難辦？”陳樂突然眼睛一瞪，震聲道：“難辦那就別辦啊！”

“？？”

童念不懂這個梗，但能感覺陳樂在耍寶，只能無奈糾結道：

“你別開玩笑了，你要真想查我可以幫你，但我們先回去商量一下好不好？我可以再勸勸我舅舅，他要實在不同意我們可以私下偷偷的查，但我們現在不能……”

“哎呀行了行了。”

陳樂不耐抬手制止了她的話：“剛剛要和你商量你不理，現在來都來了你又說要回去。”

“我剛剛那是……”

童念說著一下子沒聲了。

猶豫幾秒才艱難道：“不回去也行……陳樂，我，我們先找個安靜的地方好不好？我想和你說些事。”

“？？？”

陳樂看著她那期期艾艾，又緊張又小心的樣子，實在感覺費解。

對方今天……

到底怎么了？

……

當兩人走入陰涼無人的樹蔭下時，童念那張小巧溫順的臉變得更加緊張。

陳樂問：“所以老師你要和我說什么？”

童念支支吾吾：“我，我，你……”

陳樂：“？？”

終于，童念盯向他：“陳樂，你變了。”

陳樂：“……？？？”

“……”

“……”

兩人大眼看小眼的對視了一會兒，陳樂迷了。

“什么玩意就我變了？你到底要說啥？”

“我。”

童念微微顫抖的深吸一口氣，似乎做出了什么很重大的決定一樣，低垂著視線說道：

“陳樂，我不知道你現在心里想的都是什么，我只是說我的感受。

“我記得我們最開始也是在學校，在你搗亂了彩排，和那些領導簽訂了那個協議后，我們談過一次。

“那時候我希望你做好事，要有自己的堅持，而你也答應我了……

“你之后確實那么做了，我真的很高興，但這些天下來，我卻還是無法理解你更多事上的所作所為……

“的確，在這件事上幫助白巧巧更是我希望看到的，但我卻不想讓你盲目的幫。

“對，我感覺你現在的所作所為都很盲目……也許你是有目標的，但太過寬泛，太過模糊，讓人無法看透。

“你似乎在做一些很厲害的，別人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不敢做的事。

“這些事也許會讓你自己感到收獲，或者滿足？但太危險了，會讓周圍人都很沒有安全感……

“可你原來不是這樣的。”

童念一邊說，一邊雙手攥著拳，渾身帶著破釜沉舟似的架勢：

“即便是一個多月前，最低迷狀態時候的你，也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該怎么做，朝著什么方向做。

“只是因為一些挫折做不到而已，所以我一直認為，只要幫你走出困境，你就能繼續前進。

“可現在……”

她攥著拳，鼓起一口氣看向陳樂：“在我看來，你失去了那種堅定，你現在似乎什么都想要，卻又什么都不知道。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賭。”

“賭別人不敢拿你怎么樣，賭自己能處理好所有事，賭這些事的結果一定會變好，所以……嗯。”

話沒說完，童念便閉上了嘴。

（這樣的你讓我有些害怕。）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了？）

這兩句在心里說的。

因為她還不確定陳樂對她這番話什么態度，萬一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對方這些做法都是有原因的呢？

所以她要先聽聽陳樂的想法再說。

也正因此，她心中提著的一大口氣都不敢完全松下來，只能抿著嘴，緊張的看著陳樂。

等待著他的答復。

但是陳樂……

陳樂看著童念，臉色變得十分精彩。

他都沒想到，童念會突然和他說這么一大堆。

而且內容……

他過去很堅定？現在是在賭博？

還挺恰當。

而且，這番話的動機也很合理。

想想過去這些天，他和對方短暫相處的過程。

幾乎每次，他都會做一些已經習以為常的詭異舉動。

而對方一直把他的發瘋行為看在眼里。

并且沒說什么。

只是當時會勸幾句，過后就不再提。

但現在看來，明顯是都積攢在心里。

時候到了，自然都會說出來。

不過……

這些倒是都合理了。

唯獨有一點是……對方為什么，選擇在今天這個時候開口呢？

陳樂有些疑惑。

今天種種，究竟是那種因素，觸碰到了對方的點？

即便是積累下來，量變引起質變，也一定有壓彎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根稻草是什么呢？

如果知道了這點，陳樂感覺，自己甚至可能因此找到“攻略”這個世界的方向……

他決定試試。

“說完了？”

陳樂平靜的問。

童念表情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他便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是覺得你很了解我嗎？總是說這些風涼話……老師，你今天狀態確實不怎么好啊，你還是回去休息吧，別跟著我了，剩下的事我自己來。”

“啊……？”

童念臉上表情頓時僵硬住。

眼睛睜的圓圓的。

所有想說的全都卡在喉嚨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我，我……”

她完全懵了。

不知道怎么會這樣。

她以為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說出的心里話可以給陳樂帶來很大影響的。

其實在她過往的認知里，她清楚的知道，人與人交往中，任何一方先說出這些話，都會變得很危險。

“先付出的先受傷”這在任何時候都是慣例。

所以她確實是觀察了陳樂好久，自己思考了好久才敢說出來。

因為她覺得陳樂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

并且，這些話她也斟酌了許久，是竭盡全力絞盡腦汁的，在避免陳樂所說的“天真”、“想當然”、“自以為是”。

而通過以往種種，和這么久的相處了解，她真以為陳樂可以聽進去的。

但沒想到，竟然還是這個結果。

這讓她都不知道怎么辦好了，大腦種種情緒落差激蕩。心里只覺得難過委屈到要崩潰。

甚至于，她只能茫然的抿著嘴不敢開口，也不敢動。

生怕一開口眼淚就下來了。

而她所表現出來的這一切，都被陳樂看在眼里……

陳樂知道壓抑的夠了，立刻轉口給予了正反饋——

“哎呀老師你別哭呀。”

陳樂突然笑起來，上前扶著她的肩膀，笑嘻嘻道：

“我開玩笑的，老師你這么關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看你，一點都不禁逗……”

【叮！】

與此同時，久違的選項終于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