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睡不著了。

此時已經深夜凌晨三點多，他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翻來覆去，別說困意了，連眼睛都閉不上。

一閉眼，就是白巧巧那張茫然迷離的臉，還有對方說的話。

他怎么也想不到，搞了半天，人家是真的遇到事情了，是在極端悲傷無助的情況下才喝醉酒，才想到他。

他卻……

他真該死啊。

陳樂覺得自己以后真得改，沒事千萬不要帶著惡意胡亂揣測別人。

因為一旦猜錯，人家一句“最后的輕語”，能直接給他干破防。

萬幸的是，他沒有順應系統選擇，做出過分的事。

不然想想，別說給對方剃光頭了，就是真在對方臉上畫個烏龜，他現在都有想死的心了。

不過……

他還是想不通，白巧巧這種時候，為什么找他呢？

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這個世界，十二年來沒有給他一絲溫暖，他的任何付出都沒換來回報。

如今，這個剛剛認識兩天的美麗少女，卻在醉酒后向他求助，并不設防備的，把自己的安危完全交給他。

這份沉甸甸的信任……

他還以為這輩子再也感受不到了呢。

“呼……”

陳樂還是睡不著，他坐起身長嘆一口氣，然后轉頭看向敞開的臥室門外。

他睡覺不喜歡關著門，不然臥室會很悶。

此時整個房屋內漆黑一片，但客廳沒有窗簾，月亮給客廳敷上了一層昏暗的光。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沙發的一部分，那一部分上，能看到一個沉睡著的朦朧倩影。

是的，他最終還是帶著白巧巧回家了。

就很神奇。

之前他本來想帶著對方去酒店，但對方不干，說什么都不肯從他身上下來，他甚至還被幾波懷疑他撿尸的人攔下，說讓他放開白巧巧，不然報警。

還好白巧巧關鍵時刻稍微恢復了點意識，說她是自愿的。

陳樂才在那些人或嫌棄，或不屑、或羨慕嫉妒的眼神中回到了家。

但他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一室一廳，地方不大，他又懶得考慮什么男女間亂七八糟的規矩，便直接給對方扔在了沙發上。

而這整個過程……說實話他很煎熬。

除去那些懊惱啊、愧疚啊、無措啊等等負面情緒外，他首先是一個男人，一個正值年輕，血氣方剛的男人。

那試想，一個長的清冷又高貴的神秘美少女，渾身帶著酒氣和香味，貼在他懷里，對他卻完全不設防，偶爾又無意識的展露某種嬌憨的姿態，與那種讓人心疼的凄美感并存，顯得極為……誘人。

那他怎么能不心動，怎么能不胡思亂想？

甚至直到現在，他的心情都極其復雜，一邊愧疚著、自責著，一邊害怕觸發選項讓他做什么過分的事，一邊又隱隱有些期待……

啪。

陳樂扇了自己一巴掌。

“沒有期待！”

他咬牙，下床準備去關上臥室門。

然而就在他走到臥室門口時。

【叮！】

他僅僅只是往沙發上瞟了那么一眼，就那么一眼，選項就來了。

【選擇一：叫醒她，跟她說：“你以后沒有媽媽了～”完成獎勵200000元】

【選擇二：震驚！她是怎么進來的？快報警說她私闖民宅！完成獎勵500000元】

【選擇三：想到什么就去做啊！當好人有什么用？喜歡就上，怕醒就綁起來，怕翻臉就拍視頻，連點壞事都不敢干，還當什么主角……快上了她。完成獎勵1000000元】

【完成選擇可根據難度獲得特殊獎勵1—3份，未完成選擇獲得隨機病癥懲罰一小時。】

“嗬……”

“我草尼瑪……”

陳樂兩眼一黑，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他感覺自己要腦溢血了。

這是什么啊，這是什么啊！

前兩個選項跟他玩地獄笑話都不說什么了，第三個選項，是直接讓他當畜牲啊！

對方已經夠可憐了……

他到現在還沒回過來勁，還想著對方的種種無助和心酸，系統卻又給他來了記猛藥！

不帶這么玩的吧？

“砰！”

陳樂轉頭關上臥室門，靠在門板上，雙手抓著頭發緩緩坐在了地上。

“冷靜，冷靜……”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

此刻他意識到，自己不久前在紙上寫畫的幾種策略，并不完善。

現在看來，所謂的上中下策，其實全部都是下策，他只是在矮個子里拔高個的。

或者說，就沒有能完全幫到他的策略。

因為他從來沒能看清系統的真實面貌，也無法知曉系統到底下限能低到哪去……

“所以還能有什么辦法啊？”

陳樂有些絕望。

如果，如果……真的這么做下去……

他閉著眼睛，腦中忍不住浮現出他認知中的，古今中外所有人類所做下的，邪惡陰暗的事情。

一樁樁，一件件，一幕幕……

而這些東西又再度拆分、重組，延伸出更沒下限，更邪惡的畫面。

同時，這些東西還勾動了他白天在學校辦公室的那些思緒，勾動了那些本來已經因為童念而壓下去的，各種光怪陸離的胡思亂想。

然后這些東西一齊扭曲螺旋發散。

他感覺自己正在不停的朝黑暗深淵走下去，甚至產生了一種眩暈、失衡、下墜的錯覺，讓他舌根發酸，惡心想吐……

然而就在這時，在他眼前的三條選項之上，竟浮現了新的文字——

【人是一種妥協動物，卑微怯懦的是向生存妥協，貪婪下作的是向誘惑妥協，成熟理性的是向規則妥協，就連堅持、努力、信仰的，也是在向高尚和偉大妥協……】

“？”

陳樂豁然睜開眼睛。

第一次，他看到系統出現了選項以外的內容！

妥協……

“什么意思？”

他擦著冷汗，喘著粗氣，靠著門板起身，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文字內容。

【……選擇，可以顛覆這個世界的規則，幼稚的玩笑、熱烈的欲望，都是喚醒他人的怒吼。】

【放棄選擇，則是向生存妥協。】

【所以，選與不選，都不可恥。】

“……？？”

“放屁！”

陳樂勃然大怒。

“罵誰卑微怯懦呢？什么勾八歪理，什么狗屁不通的話，還人都是妥協動物，你算老幾啊你！”

“還顛覆世界規則，還喚醒他人的怒吼……說的怪唬人，騙鬼呢？老子有的是辦法，用得著做這種下三濫的事？”

“垃圾說話，連嘴炮都不會打，硬裝深沉是吧？”

“在這跟我裝神弄鬼，故弄玄虛，還不可恥……是不可恥！有本事你別給我懲罰啊！”

【本次任務失敗無懲罰】

“……”

“我……”

黑暗中，陳樂開始焦躁不安，在臥室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定也不是。

他抬手指著眼前的文字，哼哧哼哧喘了半天。

然后他突然臉色一松。

“呵呵呵，我知道了……”

“你急了，你看我不選你急了，想給我來激將是不是？”

“哈哈哈，就這就這啊，上不了臺面的小手段，我還以為多厲害呢……”

“本來我都差點忍不住要選了，結果現在，呵呵……”

“老子今天就不選了，氣死你。”

“哈哈。”

陳樂笑的很開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嘲諷奏效了，他眼前那些文字再沒刷新，之前的那些也消失了。

只剩下三個內容荒誕的選擇。

這讓他忍不住的得意，好像終于勝過系統一籌似的。

但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客廳傳來了“噗通”的一聲。

“額。”

當即，他笑容一收，起身走出臥室。

“怎么了怎么了？”

打開客廳燈，他一眼就看到白巧巧坐在地上，正低頭，蜷縮著，抱著雙腿一動不動，明顯是從沙發上摔下來了，而且大概是摔疼了，在硬挺著。

陳樂趕緊上前查看。

“你沒事吧？”

“……”

白巧巧沒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還沒醒酒。

“喝點水吧。”

陳樂把桌上之前給她倒的水遞給她。

白巧巧抬頭。

兩人對視。

陳樂發現她此時眼神已經恢復清醒，瞳孔漆黑，平靜中透著深邃。

“不用了。”她拒絕了陳樂遞過去的水。

即便她嗓音已經有些沙啞。

“又開始了是吧？tnnd愛喝不喝。”陳樂臉一黑，仰頭自己把水喝了。

“你……”但白巧巧突然有些復雜的開口：“你為什么哭了？”

“什么？誰哭了？”陳樂眉頭一皺。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竟濕乎乎的，他趕緊跑去衛生間照鏡子，就發現自己眼眶通紅，眼里有血絲，臉上還有幾道淚痕。

“嘶……”

一時間他頭皮有點發麻。

什么情況，剛才他沒哭啊，反而一直在笑呢，怎么流這么多眼淚？

有點恐怖，兄弟。

不過還好家里有個人，他很快就不怕了。

陳樂把臉上淚痕全部擦干凈，然后來到沙發上，坐在了沙發對面的椅子上。

而這時白巧巧已經又坐回了沙發上，兩人剛好面對面。

她沒有抬頭，視線靜靜的看著前方的茶幾，沒什么語氣的問：“你需要幫助嗎？”

“emmm……”

陳樂感覺有點怪，需要幫助的不是她嗎？

他整理了下情緒，開口問：“我沒事，倒是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心情有沒有好些？”

“我沒事。”白巧巧沒有任何動作的回答。

“……”陳樂想說的話噎了回去。

心里一下子又有點發堵。

這，怎么給他一種，和生氣女朋友對話的感覺？怎么這么憋屈呢？

“你……”

陳樂面露難色，他眼前的選項不知為什么這么久了還沒消失，對方明明已經醒了。

而看著少女，陳樂發現她一點也沒有之前醉酒時那種茫然和無助的感覺了，現在更多的是清冷和深沉。

這讓陳樂心中愈發難受。

他怕自己沖動，于是也低頭看向茶幾桌面，壓低聲音道：

“你跟我說說吧，你家里的事，你父親失蹤，和你母親的病……說說吧，不管什么事說出來都會好很多，我可以當聽眾。有什么困難我也可以幫你。”

“不……”

“我警告你啊。”就在白巧巧剛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陳樂開口了，他盯著白巧巧的臉，冷聲威脅道：

“你現在在我家，最好給我識相點，你再跟我端著，我可能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

“……”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

白巧巧眼神帶著幾分防備的看著陳樂，兩人對視著，交鋒著。

少女率先敗下陣來，她避開視線，起身小聲道：“今天謝謝你了，我走了。”

陳樂沒攔她，只是冷笑：“呵呵，好啊，看你今天走不走的出去。”

“……”白巧巧動作僵住了。

她站在那半天，才慢慢又坐了回去。

但這次，她顯得有些頹然，似乎是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清冷外殼了，整個人躺靠在沙發上，臉色晦暗，顯得十分憔悴和柔弱。

“放過我吧。”她低落的開口。

“我tm？？”陳樂額角冒起青筋：“我怎么你了我？你是故意來折磨我的是吧？喝醉了酒找我幫忙，現在酒醒了說走就要走？你真拿當我工具人呢？”

“對不起……”白巧巧突然道歉。

“嘖……”

陳樂看她那樣子，也說不出什么重話了。

他無奈道：“行了，現在大半夜的，你走哪去？沙發有點小，你去臥室睡吧，我睡沙發。”

“……”

白巧巧低著頭沒回話。

就在陳樂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時候。

她突然抬起手，把自己一側肩膀上的吊帶褪了下來。

“？”

陳樂還沒反應過來，她把另一側也褪了下來。

然后她就開始把裙子往下脫……

“？？？”

“臥槽你要干嘛！”

陳樂當即向前一撲，按住了她的手。

再晚一秒，對方上身就全露出來了……

“我不知道……”白巧巧低低的回答著。

兩人此時離著很近，陳樂又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酒氣和香味。

這一瞬間，他腦中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有自己這一世是不是就要長大成人了，有太幸運了，對方竟然主動幫他完成任務。

但更多的還是……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陳樂強壓著怒火問道。

他本就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還有這個冷漠的世界。

而對方卻一次次的這樣，做出一些無法解釋的舉動，還很不講理的，什么都不解釋，硬要把他埋在鼓里。

真當他好欺負不成？

“說話。”

陳樂一手按著對方胸口，不讓裙子掉下來，一手掐上了對方的臉，讓她抬頭看自己。

然后他發現白巧巧的眼睛很空洞。

并且也在默默留著眼淚。

原本就柔美婉約的臉，此時被幾道淚痕染的凄楚可憐。

陳樂心頭越發暴躁，滿臉的戾氣，手上也愈加用力，好像對方再不說話，就要殺了對方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說啊！”

“嗚……”白巧巧眼淚越流越多。

然后她嗚咽著說話了。

“對不起……”

“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我殺了人，殺了很多人……剛剛也殺了很多……你的父母和弟弟也是我殺的……為了賺錢救我媽媽……可是她現在也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