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董母叮囑道：“大伙都慢著點兒，別噎著，盛些羊肉湯泡著饃饃吃更有味兒，山藥也都吃一些，很滋補的。”

說著，她便拿起湯勺欲為大伙盛羊肉湯，坐在她身旁的董家婆姨，很懂事地站了起來。

“娘，還是俺來吧，您老先吃著。”

尚未動筷的楚云，提起細腰長嘴白瓷酒壺，為董母斟滿一盅延安府土產的灌酒。

“嬸子，趁熱吃一盅，暖暖身子。”

陜北民風彪悍，男子是天生的戰士，女子也是喝得烈酒的，可能與地處北方，冬季寒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董母爽快地接過酒盅：“那老婆子便獻丑了。”

說著，一仰脖便滿飲了，咂了兩下嘴，仍是意猶未盡。

盛湯的董家婆姨，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湯，放在董母面前，柔聲說道：“娘，您老慢著點喝，來，喝口羊湯解解灌酒的辛辣。”

兒媳的關心，董母看在眼里，暖在心間。

董母擺擺手，“無妨的，多年沒喝這么烈的酒了，難免想起和衡兒他爹年輕時的光景，哎，不說了，把這碗羊湯端給楚頭，老婆子可受不了湯膩。”

董衡是米脂縣董家村人，董父便是死于本地惡紳的毒手，董家可謂苦大仇深，往事不堪回首。

董家婆姨遵從董母的吩咐，乖巧地將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湯端起來，放在楚云面前。

楚云點點頭：“嫂子，給自己也盛一碗，補補身子，爭取早日給董哥生個大胖娃子。”

“最好是男娃。”

“楚二哥，言之有理。”

楚浪“百忙之中”插了一句，蕭飛隨聲附和，二人接著又是狼吞虎咽起來。

董家婆姨面色緋紅，流露嬌羞之態：“誒，俺聽楚頭的。”

她旁邊的董衡，停下手中的筷子，警惕地偷瞄著楚浪和蕭飛，生怕二人又開他們兩口子的玩笑。

只是他想多了，羊肉誘惑當前，其他的事根本吸引不了二人太多的注意。

咽下最后一口羊肉泡饃，看著見底的山藥燉羊肉，楚浪吧嗒吧嗒嘴，憨笑道：“大哥，能再來一碗不？”

楚云哂然一笑：“你自己去跟掌柜說，掌柜那里許捕頭打過招呼，應該多備了一些。”

“好嘞，大哥，你太英明了。”拍了兄長一句馬屁，楚浪便屁顛屁顛地出了天字一號房，尋客棧掌柜去了。

很快，又是一大瓷碗山藥燉羊肉，被風卷殘云般消滅，滿桌各色菜肴也見了底，大伙都吃得溝滿壕平，飽得不能再飽。

待客棧小伙計撤去碟盤碗筷，奉上一壺熱茶，楚云手撫茶盞外壁，感受著茶湯的熱度，從容說道：

“稍后，我與許捕頭相約拜見晏堂翁，之后還要擺酒怡紅樓，返鄉暫且延后。”

......

席間，許十八曾來過云來客棧一趟。

“楚兄，贖金已經收齊，一萬零五百兩，一分一厘不少，考慮到你即將返鄉，帶著這許多銀子路上不方便，故許某將之換作莊票。

這家永福錢莊，分莊遍布延安府各州各縣，府谷縣也有分莊，若有所需，你可就近換銀，聽說永福錢莊的幕后東家很有背景的。”

接過莊票，楚云從中取出一張面值五百兩的，遞給了許十八。

“許兄考慮周全，這是家師許諾的五百兩，你收好。”

“許某受之有愧，那就多謝道尊和楚兄了......許某竊以為，楚兄最好與晏堂翁見上一面......”

許十八舊事重提，他是一定要去向晏子賓復命的。

中間出了滅清道尊降世，以法器秒殺王小七與另一弓兵，最后還勒索贖金這一連串的劇情，若是沒有楚云從旁佐證，許十八覺得晏子賓會把他的匯報當成鬼話連篇。

“許兄言之有理，你我相約一個時辰后，縣衙門前相聚，一同拜見晏堂翁。”

收了贖金，自然是要放人的，畢竟滅清道尊的金字招牌，是不能砸的。

來到云來客棧馬圈前，楚云招呼許小六：“小六子，人都放了吧。”

“弟兄們，聽楚驛丞的，放人。”

招呼了眾衙役，許小六扭回頭，笑道：“按照道尊他老人家的法旨，小的把這些小混蛋的衣服都收上來了，順手沒收了十多兩碎銀，請楚驛丞過目。”

楚云只取了一錠十兩的，“剩下的，你和弟兄們分了吧。”

“楚驛丞不愧是道尊門人，米脂第一敞亮人，兄弟們謝了。”

許小六美美的收了碎銀，至于他和衙役們具體怎么分銀子，楚云就不關心了。

這時，赤身裸體的肉票們，從楚云面前走過。

楚云于心不忍，吩咐許小六：“小六子，把諸位縉紳少爺的衣服，還給他們，不看僧面看佛面，縉紳老爺的體面還是要照拂的。”

聞言，挪不動步、羞于赤身裸體的縉紳子弟們，感動得眼淚嘩嘩的，紛紛上前致謝。

“多謝楚驛丞開恩。”

自恃身份的王強，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楚云，把本巡檢的衣服還來！”

“滾！”楚云爆粗口。

雞賊般的許小六，領會精神，上去就是一腳，踹倒王強。

“憑你也配跟楚驛丞談條件，我呸！要衣服是吧？嫌光著身子丟人是吧？六爺把你這條好腿卸嘍！”

許小六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抽出腰刀，便朝王強完好的右腿砍去。

王強奮力往旁邊一跳，堪堪躲過腰刀，連連求饒：“六爺，王某不識抬舉了，衣服我不要了。”

許小六撇撇嘴，用腰刀拍打著王強的肩頭，不屑道：“記住六爺的話，米脂地面再無‘米脂第一刀’這個名號，帶著你的狗腿子，滾！”

......

一聽返鄉延后，蕭飛頓時面現難色。

“楚頭，你知道的，我那寡嫂和侄兒斷糧在即，即便是即刻啟程返鄉，她們娘倆怕是也要餓上幾天，若是延后返鄉......”

陜北溝壑縱橫，遠比中原腹地一片坦途要行路難，五百余里的山路少說也要走上十天八天的工夫。

想想迫近斷糧的蕭家孤兒寡母，眾人沉默了。

然而晏子賓偏偏是必須要見的，擺酒怡紅樓也是不能免去的，延后返鄉自然是無法更改的，楚云也想不出來妥善解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