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鐵浮屠……損失殆盡！

三百攻城木，二百火炮一千二踢腳，致死率并不是很多，最多達到四成，也就是八百左右。

其余一千二百人呢？

多是踩踏、碰撞、跌落馬下致傷。

總之，王善親臨第一線，一直在等著對方崩潰，或者自己退到戰兵營矛陣。

等到最后也沒有一個鐵浮屠進入床弩范圍。

不單如此，鐵浮屠身后的拐子馬也嘞韁駐馬。

遠處，完顏宗弼·兀術臉色幾乎能滴出水來，他很想下令拐子馬繼續。

可是他不敢，不敢再賭了，兩千鐵浮屠宛若他的心頭肉，就在眼前，就在此刻，生生的被人剜走了，簡直是鉆心剔骨的痛。

這種痛誰都理解不了！

誰都不行。

完顏晟·吳乞買也不行。

鐵浮屠是他半生心血，從構思到執行，從冶鐵到工匠，從選馬到選將，一樁樁一件件一一從他眼前掠過，眼前一黑，幾乎能叫出絕大多數人名字的鐵浮屠，他們的音容相貌從腦海里閃過……

完顏昌·達懶躍馬而來，厲喝，“愣著做什么？還不令拐子馬沖陣。”

完顏宗弼·兀術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沖陣？”

完顏昌·達懶以為他因為鐵浮屠的覆滅蒙了腦子，揚起鞭子就要抽打，卻聽他大聲喊，“他們的攻城木是怎么飛起來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們今天是飛不起來了。”

攻城木多重？

完顏昌·達懶怒喝，“那你還不讓拐子馬沖陣？”

完顏宗弼·兀術又拿出茫然懵懂的樣子，指著尚未消散的硝煙，“火炮呢？你見過只響一次的火炮嗎？”

“那怎么辦？你要學宋人嗎？打又不打，逃又不逃，想怎地？”

完顏宗弼仰天長嘆，“退兵吧。”

完顏昌·達懶連看他一秒都覺得是浪費，打轉馬頭就走，回到本部，“起兵，隨我沖陣。”

完顏昌·達懶是元帥左監軍，有本部一萬五千騎，其中萬戶就有五個，猛安更多。

五個萬戶統領一萬五千騎，是因為其中有的萬戶沒有帶來本部牙兵，這一萬五千騎都是監軍的牙兵。

萬戶大概相當于宋朝統制，但是與宋朝統制不一樣的地方在于，金軍萬戶基本都是萬人敵。

當然，一個人肯定打不過一萬個人，但是他必須敢對一萬個宋人遼人發起沖鋒。

勇字當頭！

完顏昌·達懶一聲令下，五個萬戶帶領一萬五千騎，跟在完顏昌·達懶的身后朝戰兵營矛陣而去。

……

此刻的矛陣終于穩定下來，完顏宗弼·兀術的拐子馬給了他們兩刻鐘的反應時間。

原本四千八百人的矛陣，現在還剩下四千多一點，李大正欲哭無淚。

無奈，哪怕經歷一次金軍騎兵沖陣的軍士不算新兵了，但是遇到鐵浮屠，他們依然是新兵。

太尼瑪嚇人了，李大正都嚇壞了腿腳。

兩千鐵浮屠、一萬五千騎……

沒有一次是弱者，可以說萬歲山戰兵營的成軍非常坎坷。

眼見完顏昌·達懶率軍來沖陣，王善接替了炮營指揮權。

四千的矛陣其實只有兩千支矛，在一萬五千騎面前，就像牙簽跟筷子比較一樣。

所以勝負的關鍵還看炮營。

“炮子抬在炮架下準備好，速射兩輪，兩輪過后全體退到矛陣后面。”

王善利用矛陣袒護來誘惑炮兵，速射兩輪也不容易，一個是時間，輕騎兵速度太快了，二個是炮子太重了。

……

東京城。

笑容悄然爬上宗澤的老臉上，吩咐張偽，“急令劉衍、王宣、張用調集兵馬集結在善利水門待命，你盯著點，一旦金軍這次沖陣失敗，立即開炮，轟擊城下舊遼兵，打開善利水大門，野戰金軍。”

張偽肅容道，“得令。”

……

完顏昌·達懶一馬當先，其實他知道，敵軍火炮恐怕已經準備好了，這個時候必須要快，快速短兵相接。

跑得快才不會被轟擊。

在快速奔馳的階段里，他甚至想到一個辦法，只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散兵躲避或者長蛇陣，是因為他觀測到敵軍火炮響起以后，還有第二次炸響，才會炸到身上。

長蛇陣的話，聽到第一響立即轉向躲避，這樣會死亡很少，而且極利于躲避。

散兵也是，這是金軍拿手絕活。

只是很可惜，這是在沖陣的路上才想到的解決辦法。

呵呵，他根本就沒有把矛陣放在眼里。

題外話，矛陣成軍，才是萬歲山戰兵營的根本。

根本中的根本。

野戰！野戰！

沒有白刃戰的勇氣，永遠不算成軍。

軍，勇氣耶！

只敢守城結局只有一個，百守必有一失。

……

戰兵營火炮適時響起，完顏昌立即抽鞭，瘋狂的抽鞭。

終于，火炮在中陣炸響，沒有絲毫懸念。

慘叫和嘶鳴一度蓋過悶雷聲，那是因為有萬馬奔騰的馬蹄聲中和，當然，也有可能是心疼產生的幻覺。

牙兵，是本部，是一起長大的金民、牧民中千挑萬選的。

完顏昌·達懶在這一刻有了完顏宗弼·兀術的心疼感。

他低頭俯沖，咬牙切齒，然后……第二輪來了，這一次在他的身后炸響，如果不是炸響的同時，他正在飛奔，恐怕現在已經陣亡。

這時，戰場上所有指揮官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火炮是步兵之殺星。

如果金軍得了這種火炮，能打到大海以南，而不是卻步長江。

兩輪火炮終于過去了，完顏昌·達懶露出獠牙，因為他已經看到火炮的樣子，以及火炮兵逃跑的背影，所以，火炮不會再響了。

“殺！”

完顏昌·達懶快意的怒吼，仿佛看到矛陣轉身就逃的模樣。

火炮和床弩的擺放很松散，并不能給金軍騎兵設置障礙，因為只有散放威懾面才能更大。

完顏昌·達懶也是看到這個才想起長蛇陣的。

所以，正要沖陣的騎兵順暢的穿過床弩和火炮，眨眼間來到矛陣面前。

可惜，矛陣沒有像完顏昌·達懶想象的那樣潰散，反而舉盾防止金軍齊射。

此刻金軍還有大概一萬一千人左右，消失的四千騎兵并不是都死了，被炸暈了、落馬的、被同伴絆倒的各種各樣，但是不能立刻參加戰斗是真的。

一萬一千人沖陣，也是很恐怖的。

李大正知道，只要挨過這一次，萬歲山戰兵營就真正成軍了。

敢面對金軍萬騎沖陣，肅立不動，雖然是恐懼的等待命運的判決，但也足夠了。

普天之下，這種強軍好像并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