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你剛才那兩首詩也寫得太好了。怎么不再待一會，大家看了肯定會很開心的。”走出小屋沒多遠，一直跟在身旁的香菱終于忍耐不住向賈瑞說道。

她是個喜歡讀書、喜歡詩詞的。今天跟著賈瑞可謂見了世面，剛開始因為事不關己，還悄悄品味詩會上產出的詩作，可隨著時間推移，她也感受到了屋內凝重的氛圍。

而剛剛，自家大爺留下的兩首詩卻讓她眼前一亮，這絕對是她今天在詩會上讀到的最棒的作品。

有這兩首詩，大爺幾人便不會輸給南方士子，甚至能一舉成為此次詩會魁首。

“時間有些晚了。再說爺也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咱們還是先回去吧。”賈瑞揉了揉香菱的小腦袋，心中一陣暗爽。

我雖不能寫出高水平的詩作，可我可以搬運啊。

“哦。”香菱點了點頭，雖然還是不太懂。

賈瑞則加快腳步，帶著香菱快速離開問春園。

另一邊，賈瑞的作品很快被負責抄錄詩作的小廝發現。

這小廝雖讀過書，還寫得一首好字，可欣賞水平卻一般，并沒有看出賈瑞作品的厲害之處，就這么抄錄了幾份傳向四方。

距離杜亦銘幾人所在小屋不遠處的一間閣樓內，一個留著胡須的三十歲青年正百無聊奈的飲茶、走神。

“真沒意思！今兒這詩會就沒幾首佳作不成？這樣下去還不如回府學學習。”青年男子放下茶盅，忍不住抱怨道。

這時，正好有新作傳到閣樓，一個中年儒士接過宣紙，大聲朗誦起來。

“雍德三年春，余隨好友亦銘、東曉等于神京南下，至揚州。恰逢問春園盛會，感春日盛景，問春園美景，作詩曰：

春風如貴客，一到便繁華。

來掃千山雪，歸留萬國花。”

“《題問春園》

誰氏園林擇勝開，山環抱復水瀠洄。

川橫橋喜路不斷，岸轉船如峰自回。

意入敞亭趣有永，目游高閣望無埃。

分明層疊淺深處，欲問丹青能是哉？”

抑揚頓挫的聲音在閣樓內傳蕩，令原本竊竊私語的眾人紛紛看了過來，隨著第一首詩念完，眾人神色變得凝重，眉眼間露出欣喜之色。

等第二首詩念完，閣樓內已經熱鬧起來。

“好詩！這兩首詩當為今晚最佳。”有人直接起身拍手稱快。

“不知這首詩是哪位才俊寫得。我必要與他結識一番。”有人露出欣賞之色。

“寫得太好了。顧兄，快給我看看。”有人則直接湊到中年儒士身前，想要搶奪儒士手中的宣紙。

中年儒士一收手，并未讓那人如愿以償，“這兩首詩的作者乃是神京賈天祥，以前竟未曾聽過，不知你們可認識。”

中年儒士看了宣紙上的署名，疑惑的看向眾人。

“神京！我在神京客居三年，未聽過這個名號啊？”有人面露疑惑。

“神京有名有姓的才子我都認識，此人怕是一個新人。”有人做出判斷。

顧姓中年儒生見狀，直接拉過送來宣紙的小廝，“這作品是哪里傳來的？你可知這詩作者來歷？”

小廝聞言急忙躬身答道，“這個奴才未曾注意，小的這就過去打聽，過來告訴老爺。”

中年儒生聞言，稍微有些失落。

“快去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青年才俊，竟寫出這樣的作品。”中年儒生還未說話，便有人開口道。

小廝見狀也不等中年儒生回應，便躬身離開閣樓。

與此同時，出了此處閣樓，問春園內無數人在打聽這神京賈天祥是何人。

就連問春園主屋，被邀請做評委的三位揚州名宿也派小廝過來邀請賈瑞過去詳談。

“哈哈哈！沒想到賈小兄弟竟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給我們這么大的驚喜。”林冬曉哈哈大笑，臉上滿是暢快。

“是啊。還好賈小兄弟站出來了。不然我們今兒可就出丑了。”劉用輝松了一口氣，若這次身敗名裂，以后去煙花之地只怕要低人一等。

此時，隨著小廝的詢問，他們已經注意到賈瑞的作品，正聚在一起欣賞。

“各位爺。不知哪位是神京賈天祥？吳遠忠老先生邀他到主屋一談。”又一個小廝走了進來，恭敬的向眾人問道。

“什么？竟然連揚州文壇第一人的吳遠忠老先生都驚動了。”

“這……這是這兩首詩要奪魁的意思嗎？”

屋內再次哄鬧起來，不管是王宗漢等南方士子還是杜亦銘等神京才俊都露出驚愕之色。

“賈小兄弟有急事已經離開。此刻只怕已經走遠。”杜亦銘站了出來，向那小廝解釋道。

小廝聞言微微有些驚愕，“先生這話可當真？”

“嗯。賈小兄弟有急事必須離開……”杜亦銘當即解釋了一番。

“好的。我這就回去向吳遠忠老先生稟報。就不打擾各位老爺了。”小廝了解原因后轉身離開。

屋外，從各處趕來的小廝正互相交換情報，此時也露出遺憾之色。

有幾個看了賈瑞詩作，實在傾慕其才華主動過來討教的青年更是發出懊惱之聲。

“太可惜了。如此才子竟未能見上一面。”

“這位兄長，不知賈天祥賈兄乃何方神圣？我等之前竟未聽過他的名號？”一個十七八歲的文靜青年好奇的向杜亦銘問道。

“對啊。之前那位賈小兄弟一直坐在一旁也不說話，我等倒是小瞧他了。”高瘦青年也站了出來。

杜亦銘聞言，斟酌了一番道，“賈小兄弟已經離開，我也不好暴露他的隱私。這樣吧。我就簡單的說一下他的情況。”

“賈小兄弟出自神京榮國府賈家……”

如此，在這兩首詩的助攻下，賈瑞剛到揚州還沒一天，名聲便已經在揚州文壇間傳蕩開來。

一個時辰后，賈瑞詩作帶來的動靜已經消停，雅集上卻未再出現更好的作品。

林冬曉見到這樣的狀況，不禁越來越激動，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沒讓人將賈瑞叫回來。

他湊到杜亦銘身旁，小聲的問道，“杜兄，看來賈小兄弟今天要奪魁了。我們要不要讓人叫他回來。這可是名傳江南的大好機會。”

杜亦銘微微一笑，拍了拍杜亦銘的肩膀，“林老弟你這就不懂了。先不說賈小兄弟現在已經走遠，你就確定他不知道自己的作品能夠奪魁？況且他不在今晚他的名聲便不會傳遍揚州嗎？”

林冬曉聞言，眼睛漸漸睜大，終于明白過來。

“杜兄，今天的比試我們認輸了。我們沒有比賈小兄弟更好的作品。”兩人正低聲說話，身旁突然傳來聲音。

卻是屋內王宗漢等南方士子掙扎了一個時辰，終于認輸。

“沒事。大家互相切磋而已，不用在意。”杜亦銘起身拱手，極具大家風范。

王宗漢等人聽了，臉色卻并不好看，今天他們本來已經贏了，偏偏跳出賈天祥這一號人物………

‘想這么多做什么？反正我是贏了的。呵呵，一千兩銀子，不算一個小數目。’王宗漢遮住竊喜的嘴角，這樣想道。

另一邊，蔣煒愣愣的看著窗外，今天北方士子雖然贏了，他卻輸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現在反而希望賈瑞不要出現，這樣他便不至于那么顯眼。

……

兩淮巡鹽御史衙門。

側門。

賈瑞帶著丫鬟香菱，以及三個小廝，向門前小廝遞出拜帖以及禮物。

“賈少爺你且稍等，小的這就上報老爺、夫人。”小廝恭敬的跟賈瑞說了一句，便匆忙向院內跑去。

少頃，便見一個衣著樸素、容貌絕美的年輕婦人迎了出來。

“老爺病重無法出門迎接，瑞哥兒你跟我進來吧。”婦人細細看了賈瑞一眼，見賈瑞不是輕浮之人，心中松了一口氣。

賈瑞只是輕輕看了婦人一眼，便禮貌的垂下眼眸，道，“周姨娘言重。合該我這個晚輩看望林姑父的。”

“嗯。”周姨娘點了點頭，引著賈瑞進屋院內。

這是一個破舊的三進院，不過院內打掃的干干凈凈，四周種著各種綠植，以及精致的花草，望之讓人心曠神怡。

“你姑父這幾個月病情越來越嚴重，已經不能下地。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周姨娘一邊領著賈瑞往林如海所在的房間走去，一邊向賈瑞介紹丈夫的病情，說話間不禁露出悲痛之色。

“姨娘，不知大夫是怎么說的。”賈瑞這次過來，是抱著救治林如海的任務過來，此時周姨娘既然主動說起，他便問起詳細情況。

周姨娘聞言，悲痛之色愈甚，“還能怎么說？每天吃藥吊著唄。就看老天爺眼色，看你姑父能不能熬過來。”

賈瑞眉頭一皺，這話相當于沒說，“具體是什么病狀大夫沒說嗎？”

“就是身上紅腫發炎，具體的情況姨娘也說不清楚，瑞哥兒還是等大夫下次過來問大夫吧。”周姨娘面露窘迫之色，一張圓潤的鵝蛋臉變得脹紅，雙手緊緊的攪在一起，她對醫藥知識完全不懂，大夫說的話更是一點也沒記住。

賈瑞心中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白問了，“好吧。那侄兒先見林姑父再說。”

“就是這里了。瑞哥兒你跟我來。”很快，周姨娘帶著賈瑞來到主屋，她領著賈瑞進入一間中藥味極其濃厚的房間。

“老爺。瑞哥兒南下備考，順便來看望你來了。”

“咳咳咳。”話聲剛落，屋內便傳來沙啞的咳嗽聲，“是瑞哥兒來了啊。快到里邊來坐。”

其實賈瑞一榮國府旁支，跟林如海未曾見過一面，可此時他既然過來拜訪，林如海便不會冷落。

“謝林姑父。”賈瑞回應一聲，然后跟在周姨娘身后進入屋內。

他低頭進入里間，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面容枯槁中年男子正躺靠在床沿上。

他眼窩下陷、反應遲鈍、唇干舌燥，顯然已經病得不輕。

“林姑父！”賈瑞上前拜見，“侄兒賈瑞南下備考，特地過來看望姑父。姑父的病怎么樣了？”

“嗯。瑞哥兒能想到姑父，看來是個有孝心的。”林如海點了點頭，他見賈瑞身材高挑，一表人才，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權腮，不禁心生親近之意，“可惜姑父我病情實在嚴重，不能盡地主之誼，帶你在揚州轉轉。”

“姑父言重了。侄兒來看望姑父都是應該的。”賈瑞恭敬的道。

“嗯。瑞哥兒快坐下說。”林如海點了點頭，看眼前這個侄兒愈加滿意，這可比那賈璉懂事多了。

“不知瑞哥兒這次到南下，都有什么安排。我看現在距離院試還有幾個月，你不妨在揚州住下？”林如海問起賈瑞情況。

賈瑞聞言，直接說明自己來意，“林姑父可能不知。侄兒外祖父乃宮中御醫，侄兒我從小便跟在外祖父身邊學醫，這些年來也學到一些皮毛。所以得知姑父病重之后便不免想為姑父出一份力。”

“所以侄兒斗膽，想問問姑父病情。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林如海聞言，露出恍然之色，“瑞哥兒謙虛了。你年初救治太上皇的事姑父也聽說了。你能想到姑父，姑父非常開心。又怎會怪你。不過姑父已經病入膏肓，怕是治不了了。”

林如海即便病重也在處置公務，對朝廷的事也一清二楚。否則也不會一見到賈瑞便對賈瑞另眼相看。

“侄兒看過不少古書，對很多奇怪病癥都有了解。姑父能否說說的你情況。侄兒想試一試。”賈瑞堅定的道。

林如海見賈瑞堅毅模樣，心中不自覺升起一絲希望，道，“好吧。既然瑞哥兒你有信心。姑父我自然信你。”

如此，林如海將自己的病情簡單的給賈瑞說了。

賈瑞聽完后，又仔細的看了林如海的傷口。

他臉上漸漸露出喜色，道，“林姑父，這病侄兒說不定還真能治。”

“真的！”林如海露出驚訝之色，整個人都有些激動。

“太……太好了。”

身后，傳來周姨娘的驚呼。

“啊！”

屏風之處，傳來少女激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