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著他的背影,穆玄清若有所思。他忽然覺得,手腳有了些力量,便試著下床,又喝完了剩下的粥。然后坐下來,將衣袖拉上去,看到傷口已經結痂了,不過仍然有些滲血。雖然傷口小,卻很深。
他很想知道,這是什么暗器,能讓他昏迷這么多天?
“你是在找這個嗎?”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穆玄清看了一眼,不確定。再看看,確實不認識。
“門外是何人?”穆玄清站了起來,姿勢戒備。
“公子不必緊張?!眮砣溯p聲道,“我家公子有請。”
“你家公子是誰?我又為何要去見他?”
來人不答,只將手中的東西扔向穆玄清,便出去了,在門外道,“請移步連廊外。”
穆玄清右手瞬時便接住了那個東西,本不想搭理。掃了一眼,發現是一個飛鏢。這莫非就是那天刺中他的那個暗器?等等,這上面的花樣有點眼熟,好像……跟那幾個殺死父親的黑衣人頸后的圖案一模一樣!
穆玄清穿著里衣,立馬追了出去。
門外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冷顫,顧不得這些,他順著連廊往前飛奔過去。追到連廊盡頭,那人已經不見了。他瞬間泄了氣,瞥見不遠處有一建在山腰處的木屋,木屋走廊外站著一個人,此刻那人正看著他,似乎還朝他鞠了一禮。
穆玄清的手腳已經凍得發紅,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回屋穿了外衣,披了斗篷,便往那個木屋走。
那人背對著他,一身黑色的斗篷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眼睛正看著山下的風景。等穆玄清進來了,才緩緩轉過身,“醒了?”
“你是誰?”穆玄清不想跟他廢話,直截了當發問。
“我是誰不重要。你先坐下,取取暖吧?!?
穆玄清不情愿地坐了下來。坐墊上鋪了羊毛毯子,面前是一個精致的銅烤爐。烤爐四角上翹,外壁有四個小鋪首,爐底有帶軸輪足。爐上架著一張粗銅絲網,上面鋪著紅棗,桂圓,橘子等等,旁邊是一個銅壺,冒著熱氣,里面像是溫了酒,下面的炭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穆玄清也不客氣,先是烤了烤手,又拿起一個橘子,開始剝皮。
“穆玄清,我沒記錯吧?”
穆玄清剝橘子的手顫了顫,動作一滯,沉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仍舊背對著他,“恭喜你,通過了我的考驗?!?
“考驗?什么考驗?”穆玄清坐不住了。
突然從側面沖出來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劍將出鞘,擋住穆玄清,“不可對二皇子無禮?!?
二?二皇子?
那人不緊不慢道,“荀一,退下?!?
荀一收回劍鞘,退到一旁,但仍盯著穆玄清。
“原來是二皇子。原諒小民有眼不識泰山?!蹦滦骞ЧЬ淳吹男辛硕Y?;始业娜?,來到這里找到他,絕不是什么好事。莫非小豆子說的那個一身貴氣的人,便是二皇子元敏?
“你倒是藏的好哇!”元敏感嘆的語氣里略帶調侃,又像有一絲欣賞。
穆玄清立馬跪下,“二皇子,小民并非有意欺瞞。只是家父死的冤枉,小民……”
“好了,”元敏扶起他,“玩笑而已,不必緊張。”
難道他早就知道這事?穆玄清投去疑惑的眼神。
元敏坐下來,解答了他的疑問,“這件事情,我確實早就知道?!?
穆玄清不敢相信,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二皇子怎么會知道這件事呢?
外面飄起了鵝毛大雪。很快,漫山遍野都白了。
火光映著元敏的臉龐,他眼睛里是跳躍的火焰,不緊不慢開口道,“你們上路之后不久,我便知道了有人要刺殺你們的消息,就派出去一撥人在暗中相護。快到嶺南地界時,不知道從哪來的人,纏住了他們,還好最后終于找到了你們,才把你救了下來??上В瑳]能來得及救宣威將軍?!痹魢@了口氣,語氣中滿是遺憾。
穆玄清看得出來,那表情不是裝的。只是覺得很奇怪,堂堂一個二皇子,為何會對他的父親這樣看重?
他微微蹙眉,眼睛里卻是笑的,“有勞二皇子費心了?!?
元敏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望向遠處,“也許你并不相信,我一直十分傾慕令尊的人品。我們大朝,不能少了他這樣的人,所以我想保護這樣的人,不想它被那些奸人毀了。我知道,父皇因為一時被小人蒙蔽,所以才讓將軍去了嶺南,但是父皇早晚會看清那些人的嘴臉,他一定會再召將軍回去的。”
“不知二皇子說的奸人是誰?”穆玄清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我現在仍舊不能確定,更沒有直接的證據。因為這件事情,還牽涉到嶺南。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痹粽酒饋?,鄭重其事。
“我能幫助二皇子什么?”
“如我所說,你已經通過了我的考驗。接下來便是由你去城內把那些藏在背后的人揪出來。”
“敢問二皇子所說的考驗,可是指前些日子山上之事?”
“不錯,你很聰明?!?
穆玄清不理解,這種殘害百姓的事,在他眼里竟然只是考驗?因此并不接話,只是冷漠的看著他。
“你以為,你們每天挖的是什么?是大朝的銀礦!”元敏走到連廊處,狠狠拍著欄桿,欄桿上的雪紛紛震落,“這些蛀蟲!吃我大朝的糧食還不夠,還要偷挖銀礦來滿足自己的私欲。我已經讓陳都督稟報父皇,一定會重重處罰他們!”很快,他又平靜下來,一臉祥和地看著穆玄清,“我事先并不知道此事。此次來嶺南,就是為了尋你。沒想到,探子告訴我,你被抓進了那座山上。我想看看,你會怎樣做,能不能把里面的百姓救出來。果然,你沒有讓我失望,還讓我發現了這些人偷挖銀礦的事?!痹襞呐乃募绨颍允究粗亍?
“那里面的百姓呢?”穆玄清問道。
“放心,他們領了撫恤金,都已經被遣散回家了。而且,他們也并不知道自己挖的是銀礦。這銀礦,以后便收歸官府所有?!?
穆玄清懸著的心落地了。看來,這位二皇子,雖不受寵,卻暗地里已經在培養自己的勢力了,不容小覷,此人不可得罪。
“你想要在城內暢通無阻,穆玄清的身份是不能要了。以后,你便是陳都督養子,陳玄”
“多謝二皇子,不過,我可要事先聲明啊,我只是為了查我爹的案子?!彼刹幌胍院蟊成辖Y黨營私的罪名。
“放心,各取所需而已。我來找你,也沒有任何人知道。”
穆玄清不再有任何疑問。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任八九。
“二皇子,這伙人,有一個頭頭,叫任八九。小民有些問題要問他,不知是否方便?”
“他啊,行刺你不成,還想咬舌自盡,幸虧荀一發現的及時。現下在蘼蕪城的暗牢里。荀一,你帶他過去,順便見一下陳都督。”
“是?!避饕粦暥鴦印?
告別二皇子,穆玄清跟著荀一,來到了暗牢。這暗牢,并不建在城內,而是城外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外面是一座廢棄的草房子。任誰也不會想到,這下面居然有暗牢。
進入草房子里,廳堂正中懸著一幅畫像。是包公的畫像,顏色很舊,看起來有些年代了,卻依舊很完整。荀一掀開畫像,后面是暗格。他用劍撬出暗格里面的土磚,露出一尊包公石像。旋轉石像之后,聽見里面有門打開的聲音。原來這石像后,還有一道墻。翻進放石像的小窗格,再往左手邊走,便是一道已經打開的門,下面是一層一層的階梯。
“公子小心,請跟著我走?!避饕蛔呦氯ィ_下踩的位置卻不停的變化。
穆玄清點點頭,雖然看不懂,但跟著走總是沒錯的。走到地下平地上時,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小心翼翼了。階梯兩邊有很多小孔,里面明顯放的是暗箭。估摸著剛剛若是踏錯一步,小命便沒了。
荀一屏退左右,向穆玄清欠了身,便出去了。
呈現在穆玄清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水牢。任八九便被吊在那水牢中央,頭發凌亂,面色慘白,嘴唇干裂,身上血跡斑斑。
聽到有人進來,他抬眼看了下,又合上眼睛,“是你啊,年輕人?!?
穆玄清舉起手中的飛鏢,“這個,是你的吧?”
任八九哼了一聲,“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擺在他面前桌上的,是一大堆刑具,都是穆玄清從未見過的,上面每一個都帶著血。穆玄清一個一個拿起來看,“看來,你已經吃過不少苦頭了。”
對面晃了晃肩膀,毫不在意,“怎么,你也想對我用刑嗎,穆--公--子?”
穆玄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立刻抬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看著自己,急切的想要從他的眼神里尋找些什么,“你認得我?你究竟是誰?”
“咳咳……我是不認得你,不過我認得你那個玉佩。”任八九笑盈盈看著他,“那個是你爹給你的吧?以前我和他交過手,是挺厲害的。再看你的模樣,不難想到你是他兒子吧?”
“那玉佩又怎會在你手里?”穆玄清的手不由自主重了些,拼命抓著他的肩膀。
“哎輕點輕點,骨頭要散架了!”任八九疼得直喊,“我那手下,得了玉佩,不敢私藏,便給我了。有什么難以理解的嗎?”
穆玄清將信將疑,手中并未放松,“所以你是知道我要帶著他們逃出去這件事了?”